黎见卿捏着掌心:“知道又怎么样?”她深吸一口气,“那是过去的事了,如果他要和我在一起,就应该接受我的过去。”
“如果上天不原谅我,觉得我出轨、和姐姐的未婚夫纠缠不清是罪该万死,就应该让我在那场车祸里真的死去。”
“既然我没死,那说明我完全有机会做新的自己。”
“如果说我欠了陆博西什么,那我也已经还了。”
陆微之望着黎见卿。她做过主持人,仪态极好,脖颈纤细修长,线条笔直。
黎家树大根深,在以前,黎见卿像嫁接在树上的枝干,硬而易催折。但现在,她已经能做到好脾气地为邓咏宁拍照,脊梁更趋近于柳树的枝条,柔软但坚韧。
“你欠陆博西的是还了。”陆微之不疾不徐道,“那我的呢?”
黎见卿练习过管理自己的负面情绪,她本来控制得还可以,一瞬间被陆微之这句话点燃了,声音抬高好几度:“我欠你什么了?!”
园林绿植繁密,交错掩映,隐约有交谈的人声传来,似乎是邓咏宁和她的同伴。
黎见卿及时收住,压低声音:“我要回去了。”
在邓咏宁面前,她不想再和陆微之同屏出现,赶着要离开。
陆微之也在往回走,黎见卿质问:“你不留在原地等她,跟着我做什么?”
“回房间还有第二条路么?”陆微之说,“还是你觉得,我应该等她来问我生育有没有问题?”
黎见卿语塞,不再应答。
电梯上升,这次宴会的嘉宾被安排在相邻两层的海景房,陆微之和黎见卿同时间走出电梯,他住在走廊更深处的房间。
黎见卿先到了她的房间门口。
她走得很快,突然轻轻嘶了声。
已经走过了的陆微之回头:“怎么了?”
“踩到了东西。”
地面铺着苏格兰菱格纹地毯,她光着脚,踩到了其他客人遗落的耳钉。
陆微之的目光再度落到黎见卿的脚上:“你的鞋呢?”
“没事。”黎见卿囫囵道。
她不说,陆微之也大概知道了。
黎见卿的鞋泡了水,系带断了,回来的时候,庄亦文说帮她拿去修。她在海滩上推辞过他一次,不好再推第二次,如果他们迟早要交往,这样会显得她没有诚意。
黎见卿弯下腰,捡起那枚耳钉,准备等会儿交给服务生。
她自顾自地刷卡开门,嘀地一声过后,却是身后伸出一只手,按下了门把手。
黎见卿愣了下,房门在她眼前缓缓打开。
后背光裸的皮肤、微微凸出的蝴蝶骨,贴着男人的衬衫面料。
黎见卿惊惶转身:“陆微之——”
她推他的力,抵不过他向前一步的力。
力至少是实的,他身量高大,气息像一张虚幻严密的网,包裹了她的周身。
黎见卿被带进了房间,走廊依然寂静,门在陆微之身后合上。
黎见卿回身,肘部撞到玄关,一迭手稿打翻在地:“陆微之,你不会又想像......”
陆微之神色从容:“像什么?”
两个人第一次的时候,陆微之是深夜造访她房间的不速之客,而当时,她的身份是他弟弟的女朋友。
黎见卿的衣裙贴身,鼓胀的胸脯,被气得一起一伏:“说清楚了,我以前是做错了事,但,我欠谁的都有可能,唯独没有欠你的。”她口齿清晰,“当初我们之所以开始,明明是你的问题。我那时才十九岁,给你做了一年情妇,我见不得光,而我身上有的你都得到了,毫无损失。”
稿纸散落了一地,陆微之弯下腰,捡拾起来。
黎见卿没工夫管:“现在,你的身边有新人,我也在尝试和别人一起。我们不应该再重复旧路。”
陆微之的视线停留在黎见卿的手稿上,全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黎见卿来深圳,有一场深度采访要做,采访对象是出狱不久的罪犯。光是背景,她就做了很多资料搜集,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犯罪的要件、主从犯的量刑区别等知识点。
黎见卿愤怒地扯了下他的衣袖:“你听我说话了吗?”
她戳着稿纸:“我们以前就已经像是在犯罪,再也别有第二次。”
陆微之抬眼:“你觉得,当初的你其实是胁从?”
黎见卿僵着脖颈:“难道不是吗?”
纸上写:被胁迫参与犯罪,应该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陆微之放纸到一旁,微笑着否决她:“你也是主犯,卿卿。”
很久没有人叫过她卿卿。
黎见卿的神智,被这两个字短暂腐蚀。
陆微之提醒了她——深陷在不伦关系里,她不是完全被动的一方。她的情感和心绪,像有生命的藤蔓一般,和陆微之缠绕在一起。
“但重要的从来不是罪名。”
陆微之盯着黎见卿,她的心跳不自觉加速。
“而是,对于我和你来说,”他的声音缓慢沉着,“犯罪又怎么样?”
台前端方持重的一人,神髓却冷漠又傲慢,投向道德和情感的目光如此轻视。
陆微之低下来,鼻尖几乎要碰上黎见卿,她有点儿发怔,头侧的花落了,发丝也散乱,眼睛黑白分明,漾着澄清的一汪水。
他的热息落在她唇上:“不躲么?”
很轻地开关按动声后,房间陷入了黑暗。
他还提醒她。
黎见卿魂兮归位,连忙偏开脸,陆微之轻笑,在黑暗中扳正她的脸,吻了过去。
最后一寸的距离消失。
斯德哥尔摩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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