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的确是个好人,一个笨拙的老好人,这样的人你很难再怀疑她抱有什么目的来接近自己,因为她看上去实在没有那个智力。
没人不喜欢这样的老好人吧,无害,还很有帮助。可我不一样,臭虫不会喜欢香草,她的每句话都让我难堪,一切都在印证是我这个人当年做了错事。
但我也的确很难讨厌她。
“好丢人。”她冷静下来后终于觉得在同龄人面前哭是件很丢脸的事。
“是挺丢人的。”
我毫不客气的评价让班长更红了一些。
“总之——”她拍拍脸,“我会想办法帮你拜托那些流言蜚语的。”
没有必要,我想,这好像是我应得的。
“其实,刚入学的时候林逸清也被说过闲话。”
我的注意力被她这句话吸引过去。
“她那时候不太合群,谁和她说话都不理人。”
“后来呢?”
“后来我有什么活动都叫上她,有空也拉她和别人一起玩。只要熟络起来就知道,林逸清根本不是坏人啊,她只是比较慢热对吧。”
我没忍住笑了。
“怎么了?”
班长,班长啊,你到底帮了两个什么玩意儿。
“不说这个了。”班长不知道我为什么笑,却配合着一起笑了,“去吃冰激凌吗,我请你。”
如果我说,我现在的处境是林逸清造成的,而林逸清之所以会对我这么做,是因为我高中的时候对她的霸凌,班长会露出怎样的神情呢?我不是可怜兮兮的受害者,我是罪该万死的加害者。知道这一真相的班长会怎么想,幻想要破灭了吧,自己的一腔真心也像是喂了狗吧,如果她知道真相的话,一定不会再找过来了。那样的话,我的目的也能达成了。
可我却没能说出口。
因为我就是如此、如此卑劣的人。班长会一直试图帮助曾经的霸凌者——她最不能接受到那类人。我一边觉得她可怜,一边隐瞒着真相。
“不。”我拒绝了她,“我要去找林逸清。”
“啊……你们关系真好。”
这句话会让高中的我生气吧,但现在我意外的平静,从表面上看起来,我确实和她关系很好。
我和班长道别,为了弥补林逸清摔碎的杯子在自动贩卖机给她买了饮料,在我穿越操场去找林逸清时,被戴着志愿者袖章的人拦了下来。
“同学,马上举行四百米跑步比赛,请绕行。”
对,今天是运动会来着。不过比起中学的运动会,大学的并非是全校级别的活动,这里活动太多了,运动会显得没那么重要,除了给所有人带来了两天假期,在大部分人眼里它没什么存在感。
我没有立马绕行,而是后退几步,在最近的地方等待百米比赛开始。
我,曾经,喜欢过,林逸清。
喜欢林逸清的理由很简单,她是个长得很漂亮的人,跑起步来却又很帅气。明明那么瘦,一副出生到现在都没吃过饱饭的样子,竟然能跑得很快,自然而然地被推荐成运动会上的跑步选手。
初三最后的活动就是运动会,十五岁的林逸清走上跑道,在比赛之前就赢得了他人的关注。她把头发扎了起来,这是个很清爽的发型,她甩了甩脑袋,头发随之一起跃动着。
枪响,比赛开始。四百米的赛程让她气喘吁吁,但那又怎样,她是第一名。
他们说四百米很难跑,确实,林逸清累得双手撑着膝盖,干咳着顺着气,一遍又一遍地把额头浸出的汗液擦下。志愿者们围着她,他们递给她毛巾和水杯,林逸清却一直仰着脑袋在人群中寻找什么。
她在找我。
视线对上的时候她笑了,高高举起手朝我挥舞。微笑着对志愿者道歉,然后穿过那么多的人来到我面前。
走近了反而把笑容收起来了,她有很多话想说,比如讨要个夸奖什么的。但她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上的饮料递给我,扯着自己的衣领扇风,然后说今天真是热啊。
林逸清,仅仅是这三个字都让我觉得高兴。
真是不可思议啊,人竟然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而感到欣喜。
我想说林逸清你是不是喜欢我,但我什么也没说,因为太明显反而没有刻意确认的必要了。我想如果我先对她说喜欢你呢,林逸清会是什么反应?她会高兴到哭出来吧。这么想着我突然想实践一下看看,但最终我没说,我说对啊好热。
那都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我以为我忘了,却还记得,并且记忆逐渐清晰起来,我甚至能记起太阳穿过树叶留下的光斑的形状。
那瓶饮料是我不喜欢的绿茶,不只是因为我对不甜的饮料没有兴趣,也是因为我爹喜欢这个牌子,恨屋及乌。我因为她不了解我的喜好而生气,但我很快原谅了她,因为这是林逸清喜欢的,她总是把最喜欢的给我。我甚至因为这是林逸清给我的而尝了一口,然后得出了这玩意实在不能爱屋及乌的结论。
“我不喜欢。”我对她说,“我们去喝奶茶吧。”
她因为我的前一句话感到失落,接着便因为我的下一句话感到开心。
只是操场上再没有熟悉的身影奔跑,没说出口的话也只剩一句我恨你。
“怎么去了那么久?”林逸清百忙之中抬了下头,“我的水杯呢?”
“不小心摔了,但我给你买了饮料。”
她无奈地笑了,那笑容和你看到三月大的婴儿试图把脚塞进嘴里时的笑容无异。她好像不知道我为什么接个水也能把被子摔了,又因为我愚蠢的行为感到好笑。
我看着林逸清的脸,因为方便工作,她把头发扎了起来。不怪我经常想到初中的那个她,因为这就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啊。可虽然是同一个人,却已经不再喜欢我,我们之间只剩下憎恶。
因为我的错?我还是不想这么承认。
“我们……能结束了吗?”我突然这么想到,于是就这么说了。
林逸清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平静得多,这份平静让我稍稍放松下来。她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停了下来,半晌,林逸清合上电脑,看向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你折磨我折磨的也挺多了吧。”我拽开领口给她看,那里有鞭痕、咬痕、吻痕、她不知轻重时留下的淤痕,她没有刻意留下过痕迹,但累积起来的结果就是这样,触目惊心。
“还不够吗?”我说,全都是伤啊,足够了吧?足够了吧林逸清?我已经不比你当年更好了,就算继续下去你能得到什么呢?你看到我的时候不会觉得恶心吗?让它结束好吗,我们结束好吗?”
林逸清的视线落在我胸口:“是啊,竟然留下了那么多痕迹。”
“好啊,你走吧。”
很难描述这一瞬间我的感情是什么,就像你看完了一部十小时长的影片,看到报幕的那一刻的心情一样,我没有受虐狂一般觉得惋惜,也没有正常地觉得欣喜,我的心空虚地沉了下去。
结束了,终于。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林逸清捋下头绳,甩了甩散开的头发,“你恶劣地对我,持续了多久?”
“……两年。”
“不太到,但差不多吧,那就按两年来算。”林逸清的神色没有一丝波澜,“那我们重逢至今,又过去了多久?”
“……”
“多久?”
“两个月。”
林逸清冷笑一声:“你也知道啊,小满,这才哪到哪,你就受不了了吗?”
“我没有……我没有这么过分!我没有打过你也没有造你的黄谣,你知道他们说我什么吗!我保持沉默可是什么用都没有,吵死了,他们什么东西都能踩我一脚!”
我着急到语言混乱,我急迫地想要撇清自己的责任。
“你怎么能……”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她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一愣,从没想过自己的台词会被林逸清说出口,也从没想过林逸清会不顾形象地大喊。之前她一直像被摄像头拍着那样端着架子,连生气都像刻意散发魅力和压迫感的表演。林逸清在我们现在的关系里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因此她就不可能像我一样大喊大叫。
“可是小满,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林逸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她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刚才的怒吼好似只是我的幻觉。
“你听说过破窗效应吗?呵,不良现象如果被放人存在,会引起模仿,甚至变本加厉。”林逸清一步步逼近,用很大的力气捏住了我的脸,“对啊,你是没有造谣我、把我关在厕所里、往我身上泼脏水,那就说明我没经历过吗?我遭遇这一切,猜猜看又是因为谁?”
“夏小满,你往我身上扔了一块砖,接着他们闯进来放了火,你不觉得应该为此负责吗?”
她力道之大让我觉得脸上的骨头都要被捏碎,林逸清嘴唇发白,让我知道了在平静中爆发的愤怒有多么可怕。
“所以我也只是开了那个头而已,后续发展成什么样子又与我何干,多么公平,对吧?”
林逸清的眼眶因为愤怒发红。“啊……”她叹气般呼出一口气。
“你想拜摆脱过去向前走吗?夏小满,你看开了是吗?”
“凭什么,凭什么呢?”
突然,她像被剥夺氧气一样大口呼吸,这显然毫无用处,林逸清的脸色越发难看,我听到了来自她喉咙深处压抑着的呐喊。我听得出她想要尖叫、想要发泄自己的怒火,却又像是被扼住脖颈一样只能发出低沉的声音。
“我说了……不要、不要惹我生气……!”
她松开钳着我的手,躬起身体不断吐出意义不明的音节。我完全被吓愣了,她突然爆发又突然生病一样痛苦,每个举动都在我意料之外,不如说这样的林逸清让我感到十分陌生,陌生的反应让我慌乱。
她一拳锤在桌子上:“离我远点……”
我的身体无法应对这种情况作出回答。
“滚啊!”
嘶吼着的林逸清,没有体面的林逸清,恍惚间她又成为了高中那个林逸清,在我的讥笑声中向我投来这样的眼神。绝望的、憎恶的、悲痛的。
她的目光刺痛了我,心跳嘈杂地响着,让我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别走!”林逸清矛盾地命令到。
“我……”
我只是吐出一个字节,不知怎么又戳痛了林逸清,她一把拽住我的衣领,将我推出房间,直到巨大的摔门声响起我才反应过来我被推出来了。
我该怎么做,该叫救护车吗?林逸清看起来呼吸困难,她大口呼吸却仿佛溺水的表情真的让我觉得她会窒息。如果,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她、她、她会死吗?
尖锐的,警铃一样的响声再度从我耳边叫喊,我捂住耳朵也不能抵挡这声音。
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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