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江把关一禾送到了家楼下。
    车停在地库，熄火后车内安静了一会儿。
    关一禾侧头看陈慕江，男人也回望她，一时无话。
    她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此时此刻说哪句话才对。或是说，在当下把那几个字说出来，够不够真诚。
    陈慕江看她嘴唇动了动可最终一个字也没吐出来，似乎是明白她的想法，他淡淡地笑了笑，俯过身来给她解了安全带，又摸了摸她的头。
    “前女友，”他手肘撑在扶手上，一动不动地看她，“上去吧，早点休息。”
    男人低沉的声音格外温柔，令关一禾心一动。
    “前男友，”她轻声开口，“要不要亲一下？”
    面前的陈慕江明显一愣，随后定定地看了她几秒。
    关一禾眨眨眼。
    半晌后，他垂眼，叹了口气，“你啊…”
    关一禾眼角弯了弯，看面前的男人笑着摇了摇头，“不亲了。”
    他抬眼，微微靠近她，“不亲前女友。”
    她也往他的方向挪了一下，“好吧。”
    “嗯。”
    “嗯。”
    二人盯着对方你嗯一声我嗯一声的，搞了好几个回合。
    最终关一禾没忍住先笑了，随后陈慕江的嘴唇也上扬。
    她故作惋惜，“真的不亲吗？”
    他煞有其事点头，“嗯，原则。”
    “你还有原则？”
    “在你面前，都快没了。”他轻笑，“所以最后一点，让我留着吧。”
    关一禾三步一回头地走向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之前她莫名想到了跟陈慕江还只是炮友关系的某一晚。那天也是在这个电梯口前，男人手插着裤兜，嘴角往一边勾，半眯着眼对她说“让你今晚都想着这事儿”。
    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想到这，她脸上的笑容加深。
    陈慕江，你明明也很会拿捏我嘛。
    关一禾不知道陈慕江是不是在用以退为进这一招，但今晚的他和记忆里的那晚一样——成功勾到她了。
    只是今晚的她还没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地给他发去了微信。
    「关一禾：走没。」
    「关一禾：别走了。」
    半个小时后，她才收到回复。
    「陈慕江：到家才敢回你信息。」
    「关一禾：居然真马不停蹄地开走了。」
    消息刚发出去，陈慕江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她接起来，声音是无限的眷恋，“干嘛。”
    “暴暴。”男人听上去有些无奈，“你再逗我，我真的下楼开车了。”
    “你开呀。”
    “……”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了几秒，没等她出声，陈慕江又再次开口，只是音调变得有些冷淡，“你认真的？”
    她隐约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一时没放心上，还是笑着说真的呀。
    陈慕江又沉默了一会儿，这下关一禾发现气氛不太对了，她不解道，“怎么了。”
    “……”他却转移了话题，“早点休息。”
    说罢听筒里一片寂静，但电话显示依旧在通话中。
    关一禾满脸奇怪地看了看手机，有点想刨根问底，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
    他俩不还没复合么？
    “嗯。”她耸耸肩，“你也早点休息，前男友。”
    男人又是一阵沉默，随后回答她，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嗯，晚安。”
    第二天醒来，关一禾习惯性地给陈慕江发去了微信。
    不知从何开始，两个人默契地恢复了恋爱时的日常：早上起来先跟对方说一声，即使之后马上就要各忙各的。
    按照他们恋爱时的作风，有时并不会立刻回复对方的第一条消息，但忙往之后总会第一时间告诉对方。
    所以陈慕江大半天都没有发来消息，关一禾一开始没放心上。
    可当她看到朋友圈共同好友的状态下有陈慕江的点赞时，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她第一感觉不是生气，而是有些疑惑。
    她直接给前男友又发了条语音，“你干嘛呢。”
    陈慕江依旧不回她。
    她还是没生气，反而觉得挺有意思的，过了一个小时后接着给陈慕江发了几条撒娇加逗人的话语。
    陈慕江始终安静着。
    过了零点，当关一禾再次在朋友圈看到陈慕江给林姝尧点赞时，她才真的是有些火大了。
    “发什么神经？之前没见你这么爱在朋友圈出没呢？”她觉得莫名其妙，“几岁啊你？”
    关一禾皱着眉看手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不明白陈慕江这个操作是怎么一回事儿。她不觉得他是在吊着她——她了解他，正如他很懂她一样，吊胃口这件事也要适度。何况两个人的年岁都不小了，早过了乐意折腾的年纪，他们条件都不差，又不是找不到新人，所以如果不是还放不下对方，没必要刻意抓着前任搞没结果的暧昧。
    换个新的玩暧昧岂不是更新鲜？
    “什么呀…”
    关一禾在脑子里快速过了种种可能，否定掉所有的想法后，她得出了结论：纯粹是陈慕江在发神经。
    越想越上火，她也不再给他发消息。
    虽然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说不定明天他就好了”。
    到时候一定要好好问他是在搞什么鬼。她气呼呼地想。
    没曾想第二天对话框依旧安安静静。
    关一禾憋着火过了一天，随后又过了几天，期间她还看到陈慕江给某导演回复，她故意也紧跟着他评论了对方。
    装死是不是？我偏要在你面前找存在感。
    但陈慕江就像是没看到她一般。
    一个星期过去，关一禾每天都在怒火中度过。虽说不会影响她的正常生活和工作，但时不时就无法克制地在脑海里琢磨陈慕江心思的感觉，让她非常不好过。
    按关一禾以往的想法，男人偶尔不理她，她可以视作情趣，甚至能加倍激发她的征服欲；但男人刻意地躲着她，她就会白眼一翻转身走人了。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的。
    可她心里清楚，这次她没想过直接走人。于是当她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拿起手机翻看前男友的朋友圈想得知他的动态时，她猛然起身，直接开车去了陈慕江家。
    下楼，上车，停车，上楼，解锁，开门。
    一套动作无比流畅。
    怒气冲冲地站在陈慕江家的厨房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她才反应过来——
    陈慕江家的门锁密码没变。
    她惯用的杯子也都好好地放在橱柜里。
    关一禾怔了怔，环视了一圈前男友的家。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少了一些东西，看上去似乎跟他们谈恋爱时没多大区别。
    “搞什么…”她垂眼看手中的杯子，喃喃道，“大东西全给我送来了，小东西留着是想干嘛。”
    她撇嘴，心中的怒火被熄灭了几分。
    关一禾在沙发上刷了一会手机后，大门传来了动静。她瞬间起身，冷着脸双手环胸站在门口。
    门打开，陈慕江和两个助理走了进来。
    “陈哥，这茶你买这么多干…哎？”
    正在跟陈慕江说话的助理们看到她，都明显一愣，随即小张立刻惊喜道，“姐，你…”
    话刚说出口，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不太确定地看了一下面色平淡的自家老板，声音小了一点，“姐，你来啦。”
    关一禾语气不善，盯着陈慕江说道，“我前男友晾了我一周，我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闻言小张立马不受控制地“啊？”一声，被陈慕江瞥一眼后闭上了嘴，随即把东西放在门口，火速拉着面露好奇的新助理出了家门。
    门被关上，陈慕江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关一禾一眼，对于前女友直接进家门这件事没表示任何看法，只是换了鞋往卧室走去。
    关一禾踢踢踏踏地跟在他身后，看他像当她不存在一般，在衣帽间自顾自换着衣服。
    眼前的景象许久未见，男人肌肉线条流畅的熟悉背影让她心跳漏了两拍，反应过来后她甩甩头，语气不善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陈慕江回头瞥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淡淡道，“什么什么意思。”
    “那天说完话之后为什么不理我了？”
    “你这一年都没理过我，我一个星期不理你怎么了。”
    “这一年是因为我们分手了啊。”
    “那这几个月呢，这算什么，复合了？”
    “你别说怪话。”
    “我没说怪话。”
    陈慕江手撑着柜子，低头看地板，忽然变得烦躁不已，“我不想跟你装了，关一禾，我他妈要累死了。我不想跟你做朋友，做不了，别联盗恕！�
    关一禾一愣，“你忽然发什么疯。之前…之前都好好的，忽然…”
    陈慕江抬头看她，扯了扯嘴角，“之前好好的那是我跟你演，我陪你演，你想做朋友我陪你做。只要能跟你说两句话，做朋友也就做朋友得了。”
    “但我没你厉害，我认输，我不想做什么狗屁朋友了。”
    “你比我想象的厉害太多。”
    他手插着腰，在原地转了两圈，胡乱揉了一把头发后向她走近。
    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她看见他皱着眉，整个人似乎焦躁不安，“…你怎么这么能忍？可以不联系，可以不恋爱，可以不公开，可以不结婚，可以不要我…你究竟什么不可以？你的世界里除了你自己，可不可以也容得下我一点？”
    她还在对着他的眉头发怔，耳里传来他强压着怒火的话语，“别联系了，关一禾。你可以把我删了。”
    “我做不到删你，所以如果你不删我的话，求求你别来找我了。”
    关一禾被陈慕江的一通火砸懵了。
    她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你怎么…哪有你这样…忽然…”
    他打断她，“是忽然吗？关一禾。”
    “十四个月了，我们分手快十四个月了，我憋了十四个月了。”
    他一动不动地看她，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她才发现他的眼里没有丝毫怒气，反而是无尽的忧伤和无奈。
    她心一紧，虽然脑子还是一团浆糊，但她下意识地就想抱住他，想抚平他的眉头。
    就像曾经那样。
    可男人避开了她的手。
    他叹了口气，垂下眼。
    “关一禾，放过我吧。”
    “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