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吴晓燕也已经提前被告知了孙子退学的事儿。
    待见到两父子回来，她随口打听了一下，便让两人过来吃饭。
    陈沫沫请了几天假，笑着问：“路平，今儿上哪玩了？”
    周路平看了眼周青：“游乐场，坐火车。”
    火车。
    陈沫沫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过山车：“胆子真大啊。”
    周路平自豪挺了挺胸口：“还坐了轮船。”
    小孩子每个举动都是亮点，吴晓燕噗嗤笑了。随后倒是深感诧异，短短一天没见，孩子的气质明朗了许多。
    她心里高兴，忙着夹菜。
    就说嘛，路平怎么可能会是自闭症，还是缺乏一个合适的引导人。这点上，儿子以父亲的角色在他身边最为合适。
    吃着饭，吴晓燕状若无意道：“路平，让爸爸帮你找个妈妈好不好？”
    周青一听就知道她什么意思，她大概是想让自己结婚了。
    也难怪她着急，三十而立，他距离三十岁也就还剩下几个月。就算是为了长辈，也该考虑这些。
    周路平听不懂奶奶的话，点头又摇头。
    他只知道别人都有妈妈，却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就是有时候，见到别人有父母去学校接送，便羡慕的不行。
    偶尔会问奶奶这些问题，爸爸妈妈去哪了。奶奶就告诉他爸爸出差，还没帮他找到妈妈……
    可他是怎么来的，真的是大风刮来的么？天上那么高，怎么没有摔疼他。
    周青正盘算着怎么回应吴晓燕这个问题，电话响了起来。
    他走到一旁：“绣儿。”
    是杜绣打来的，出狱之后周青曾第一时间就想联系她。可是，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两三年里，两人在看守所见过几面，实在是不清楚她私下生活到底如何。
    潜意识里面，他对不起了太多人，也从没奢求过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涯的幸福。
    “怎么着，出狱都不打声招呼。要不是同事议论，我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杜绣声音轻松随意，就如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一般自若。
    周青笑了笑：“这两天在照看孩子，正说明天去找你。这样，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有没有荣幸请杜警官喝杯咖啡。”
    杜绣像是在思考，停顿了片刻：“我十点下班。”
    “十一点也没事，老地方，我等着你。”
    看儿子挂断电话，吴晓燕道：“小绣在你坐牢期间来家里看过几趟……”
    周路平眨了眨眼睛：“杜阿姨吗？”
    吴晓燕揉了揉他脑袋：“嗯，你杜阿姨。”说到这，吴晓燕忍不住笑：“小绣第一次来家里穿的是警服，把路平给吓到了。从那以后，见到小绣就躲，她说什么他听什么，比我说话管用多了。”
    周青看了看时间，八点还不到：“妈，小绣在警察局怎么样？”
    吴晓燕道：“发展的特别好，上次提干，如果不是她年龄不够，都要升副厅了，现在是市公安局的副局，兼刑侦大队长。”
    “杜叔叔关系在，她能力又够，能爬这么快不奇怪。”
    “是啊，就是太忙了点。三次来咱们家里，坐不五分钟，就有电话打来……”
    “青子，我听说小绣这几年还没找对象，觉得你们还是挺合适的。”
    “杜叔叔那关也难过。”
    吴晓燕道：“事在人为嘛，你坐牢的原因杜景山不是不知道，应当不会太世俗。”
    “走着看吧。”
    ……
    老地方，就是天宁分局附近的那个咖啡厅，距离市局也不算太远，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周青九点半左右提前订了个角落处的位置，等待杜绣到来期间，神飞天外。
    想到了两人一块走过的一幕一幕，也想到了他做牢前发生过的事情。
    如果他没有坐牢，会义无反顾的对杜绣重新展开追求。赢，结婚。输，也算是努力过，心甘情愿。
    可恰恰因为坐牢，他反而有些拿不准该怎样和人相处。
    不以结婚为目的交往是耍流氓，而他最不想对杜绣做的就是耍流氓。
    但不耍流氓能如何？他在别人眼里是离过婚坐过牢的人，杜绣这种警察世家，真的会没有障碍的容纳他么？
    想的似乎太远了些，他现在连杜绣有没有男友都还不知道。
    一杯咖啡过半，周青抬头间看到了门口刚停下的私家车。
    几年了，她还是那辆十来万的帕沙特。
    车门随即打开，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人从车里走了下来。
    清丽绝伦的五官，身上笼罩着天空一样的颜色，身材匀称修长。高跟凉鞋，一双白皙匀称的小腿露出半截，隐约的，当年车祸导致的那道伤疤美中不足的漏出了些端倪。
    周青就不记得杜绣什么时间穿过裙子，双眼随着她走动而移动。
    头发应该是刚洗没有多久，随意散落在脑后，乌黑如瀑。
    比起上一次见面，此时的杜绣多了女性的柔美，气质也相较圆润柔软许多。英气隐而不露，尽皆体现在了双眼之中，跟她着装相称，明亮的几乎遮盖过外面的星光。
    杜绣自然也第一眼就看到了周青，看到了那双比起以前来多了许多智慧跟深邃的眼睛。
    对视之间，她眉眼一弯，先露出笑容。
    近在咫尺，周青接连深呼吸，才将她带来的那种蚀骨香味驱散：“还没见你穿过裙子。”
    杜绣提了下裙摆落座：“刚回家洗了个澡，顺道打扮了一下自己。”
    周青揉了揉嗓子，他面对杜绣，心里是很放松的，就是口头上发涩，颇有种爱你在心口难开的表达障碍。
    杜绣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周青，少顷转目叫了杯咖啡：“你这几天在家照顾孩子，怎么样，跟你生不生分？”
    周青搅合了下：“他性格如此，也不止跟我一个人生分。”
    杜绣笑道：“对我更甚，老鼠见了猫一样。”
    “小孩子都怕警察。”
    简单聊天，一种错觉跟陌生感恍然由周青心里升起。
    成熟了的杜绣，更擅长交际的杜绣，跟以往那个青涩单纯的女孩怎么都重合不到一起。
    他尽量压住这种拿不准的失措感，找了个最笨的话题：“你现在怎么样，工作忙不忙？”
    杜绣略有抱怨：“怎么会不忙，忙的谈恋爱时间都没有。”
    周青心里一轻：“放心，实在嫁不出去的话我接手。”
    杜绣在底下踢了他一下：“想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