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家属院，杜绣一家正在吃晚饭。
    杜景山倒了半杯白酒自斟自饮，不时会看向女儿。
    齐金萍知道丈夫心思，笑着道：“小绣，等会吃过饭还去医院吗？”
    杜绣理所当然说：“嗯，他一个人做什么都不方便！”
    “那是，怎么说人豁出命去救你，咱们责任得尽到。”
    “妈，你有话直说吧，绕什么弯子。”
    杜绣很不习惯父母这种半遮半掩的态度，听来别扭至极。
    杜景山把酒一饮而尽：“别去了，你一个女孩子成天跟他呆在医院里成何体统。还有，让你考虑的事情怎么样了？你施伯伯那边还等着消息呢。”
    事情指的是跟施卫军订婚。
    “爸，我再说一遍，我跟卫军哥是不可能的。我之前对他还很有好感，可你知不知道他在金莎娱乐城里做了什么？反正我看不懂。”
    “这事卫军跟我说了，他没错。”
    “您这么认为也可以！”
    “你这什么态度，我看你就是喜欢那个叫周青的。”杜景山怒道。
    “我喜欢他怎么了？我知道你看不上人家出身，认为我跟他在一起会丢你的脸。但要是没有他，你八成都见不到我了。”杜绣呛声。
    她并不确定自己到底对周青是怎样感觉，可是听父亲这么贬低他，尤为难受。
    “老杜，那孩子照片我看过，人挺不错的。能舍命去救小绣，人能坏到哪去，要不……”齐金萍圆场，她没那么在意面子，女儿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杜景山脸沉了下去：“小绣，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打不打算跟卫军订婚！”
    杜绣烦闷道：“我从来都没打算过。”
    “行，既然你看不上卫军，我跟你妈就再帮你找合适的。但是，周青那边你不能再去了，你跟他也必须断了联系。”
    “老杜，你说什么呢。那孩子怎么说也救了小绣的命！”
    “这个我谢谢他，也会找时间去看他。一码归一码，别扯在一起。”
    杜景山硬邦邦的说完，再也没了吃饭兴致，推开碗筷进了卧室。
    杜绣眼睛湿润起来，她一直都想不通，自己父亲对周青哪来那么大意见。
    她并没到非周青不嫁的那种地步，只对父亲独断的做事风格排斥的厉害。从小到大，他自认为正确的去安排一切，从来都没在意过她真正想法。
    她再有几年就三十岁了，早过了那种父亲从来都不会错误的心理阶段。
    齐金萍叹了口气：“小绣……”
    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丈夫，担心女儿硬憾会闹的家不像家。
    “妈，你转告我爸。他不是想帮我找对象嘛，找一个，我就给黄一个。只要是他看中的，我全都不会同意！”
    “你这孩子尽说胡话！”
    齐金萍瞪了女儿一眼。
    ……
    周青身体状况已经全部稳定下来，在医院里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跟杜绣通过手机聊天或者视频。
    她从那天回去，就没再来过。
    周青猜她可能有点事情，没太多想。
    “周叔叔！”
    正百无聊赖，门口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扎着牛角辫，背着书包，粉雕玉琢一般，叶青眉的女儿叶童童。
    她放学或者星期天经常会来医院，跟着叶青眉来过一次周青病房，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周青看到她，一本正经招呼道：“童童，放学了！”
    “嗯嗯！”
    叶童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熟门熟路坐在了周青床头，双腿荡着：“周叔，我有道题不会做！”
    “什么题啊，你这么聪明都不会！”
    叶童童眉开眼笑，摘下书包把作业本等东西拿了出来。挪了挪小屁股，趴在周青吃饭的桌上奋笔疾书，不时的回头询问。
    周青耐心挺足，而且医院这么无聊的环境中，能有这么个小女孩过来陪着打发时间很难得。
    一大一小，就这么并排坐着，讨论起加减法跟造句来。
    叶青眉忙完回到办公室发现女儿不在，不用考虑，直接赶往周青病房。
    女儿最近几乎天天往那边跑，一开始她怕扰到周青休息，训斥过。后来见她跟周青两人真挺投缘的，就不过多干涉了。
    她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周青拿着自己女儿的手，在本子上教她写字。
    两人大的在笑，小的满脸认真。
    脚步放缓，欣慰之余内疚不由涌上。
    离婚之后，她罕少有陪女儿的时间。明知道她这种年龄陪伴最重要，但繁杂的工作压的她完全没有精力去做。
    “周叔，这不是我名字啊？”
    “繁体字写法是这样。”
    “繁体字是什么。”
    “繁体字又叫正体字，最早起源于太平天国，海峡的对岸在用这种字……”
    “太平天国又是什么？”
    周青揉了揉脑壳，一开始想在小女孩面前显摆一下，不成想孩子的好奇心是无穷无尽的。
    “那个，太平天国是一个国家的名字。”
    叶青眉噗嗤笑了出来，等周青抬头，赶紧又收了：“童童，周叔叔该休息了，去我办公室玩吧。”
    “妈咪，我作业还没写完。”
    “听话！”叶青眉加重了口音。
    “青眉姐，我自个挺无聊的，有童童在我也高兴。你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孩子我帮你看着。”周青接道。
    “怎么好老麻烦你。”
    “麻烦什么，我们这是互相学习，是吧童童。”周青打趣了一句。
    “嗯嗯，我教周叔叔背诗词，他教我写字。”叶童童很骄傲道。
    叶青眉不好再说：“谢谢你了！”
    周青看她像是有心事，低头安排叶童让她安心写作业，跟叶青眉来了走廊。
    “青眉姐，童童外公和外婆呢？你自己一个人带孩子不是办法吧。”
    周青对叶青眉印象挺好的。人漂亮，工作认真，原则性强，骨子里都透着股坚韧劲儿。
    叶青眉迟疑：“不想麻烦老人，再说……我当初跟童童爸爸结婚，他们意见很大！落到现在，全是我咎由自取。”
    周青不好打听太多，随意在走廊长椅上坐了下来。
    叶青眉道：“青子，我真挺感激你帮忙陪童童。可这孩子人来疯，一沾上谁就会特别烦人……”
    “青眉姐，我都快出院了，这个没关系的。你要再这样，下次童童来我病房，我就把门堵上不让进来。”
    叶青眉笑道：“这也不行啊，很伤孩子心的。”
    玩笑一句，周青停顿了下：“青眉姐，不打算再找一个了。”
    “缘分没到呢，要是有合适的，为了孩子也会考虑下的。”
    “缘分？上次小蝶说追求你的那个富二代在医院楼下铺满了花，挺用心的。怎么着，不合适啊？”
    周青所知道的是叶青眉在附近都挺有名气的，追求者也多如过江之卿，真的有心，找缘分不难。
    叶青眉瞪了一眼：“乱说什么！”
    周青略呆，叶青眉平时就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少有太多情绪表露。此时无意一个眼神，竟是风情难掩。
    叶青眉察觉到了他注视，挪开视线，有点不太自然。
    她习惯了男人注视，职业缘故也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但碰到周青，难以跟对待别人一样冷淡随意。
    明知道受过枪伤的人多半不简单，依旧没起疏离之心，要不怎么敢让女儿跟他接触太多。
    聊着，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开了，一个提着果篮的中年男人朝两人方向走了过来。
    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西装。人不胖不瘦，称得上俊朗的一张脸上布满严肃，不怒而威。走路的姿态很标准，跟常人有明显区别，像军人。
    周青起初虽惊讶对方的仪态跟气质，也并未多想。直到他走近后，无意的一个念头，让他心里浮现出了一个名字----杜景山。
    他从没见过杜景山，只从杜绣嘴里听到过对他的评价。结合那张跟杜绣有些相似点的五官，不难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