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横贯东西，是东景的凤髓龙脉之地。其东端支脉金翎山更是景色秀丽风光迤逦，素有小仙境之称。因此当有折子上奏想在金翎山脚的玉溪河上建一座石桥时，礼部尚书白姣立刻就否决了。否决原因有叁，一是破坏玉山风水，凤髓龙脉之地岂可擅动，二是此处河面较宽，架桥不便，叁是并非无路可走，南北贯通之路就在向东两百里地处。一一列举之后，白姣：“陛下，架桥一事毫无裨益。”
    此地架桥，也并非是第一次提，事实上提了有几次了，只是河面太宽，一直也没有办法，直到楼灵溯被请去考察一番回禀说的确可在此处架桥，这才又被提了起来。
    白姣说得口沫横飞，有理有据很是一副在此架桥不仅是多此一举更是大逆不道的态度。看圕請捯渞髮蛧站：𝖕𝖔18𝖜.⒱𝕚𝔭
    女皇的目光就转到了楼灵溯身上。
    楼灵溯看着面人一般的脾气，对谁都是一张笑脸，听个荤话还会脸红，这都是私底下。至于朝堂上，她有个雅号：鬼见愁。她一脸闲适，仿佛一点也没听出白姣是冲着自己来的。发现女皇看自己，仿佛是如梦初醒般嗯了一声。
    见女皇微微皱眉的样子，白姣心里很有些得意。自从楚木槿倒台，她在朝中势力便逐渐增大，原本她是很有心收拢这个楼灵溯的，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谁知此人恃才傲物，几次邀请都推叁阻四颇为不给面子，既然如此，便也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楼灵溯，你如何说？”女皇问道。
    楼灵溯行了礼，才道：“臣方才是在想，两百里地徒步得走多久。”她侧头看前方的白姣，“白尚书，请问您下了朝走回家大概要多久？”
    白姣一个礼部尚书，自然住在内城，离天枢宫不过五里地，京都内一等一的好地方。楼灵溯不等她回答，又道：“臣方才算了算远不过五六里地，要是白大人的轿夫也就是一刻多钟的功夫，不过要是白尚书自个走，怎么也要半个多时辰吧？”
    旁边有人没憋住，轻笑了声。白姣哼了一声，她早年被楚木槿压制，很是受了些气，一受气就猛吃东西，体型便日长夜大，如今一个人恨不得要占两人的位置。平日里白姣最恨有人拿她体型说事，偏偏今日楼灵溯哪壶不开提哪壶。
    “楼翰林，说造桥的事，你提我做甚？”白姣的语气里立时就带了寒霜。
    “内城都是大砖石铺地，五六里地白大人也要半个时辰走完，白大人可计算过金翎山玉溪河往东两百多里的泥路要走多久？”楼灵溯语气凉凉目光如炬。
    白姣一时愣住，但她很快反驳：“凤髓龙脉之地，不可妄动土木，相较之下绕行两百里地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凤髓龙脉之地不可妄动？”楼灵溯一字一句重复白姣的话。
    白姣挑眉，嫌弃地看着楼灵溯：“那是自然。即便是普通人家，何地下葬何地破土都有禁忌，惹怒了地婆天神，糟了祸事是小败了家业是大。楼翰林平日行事狂放，工事之地如何抉择事关重大，还是该叁思而后行。”她原想讥讽楼灵溯粗鄙这都不懂，却见原本低着头的楼灵溯忽而抬头，随即目露精光。
    白姣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第一反应却是心头一紧，下意识觉得糟了！
    果然，楼灵溯施施然问：“那白大人觉得，天枢宫此地相较玉山风水如何？”
    楼灵溯目光炯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白姣差点咬碎一口后槽牙。她瞄了眼女皇，见女皇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只得将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自然是更好。”
    楼灵溯不依不饶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既然更好的风水都可以建天枢宫，为何玉山不能动土？”
    白姣压着火：“风水，自然有宜居有不宜居，天枢宫此处乃聚气之地，陛下乃天女居于此处可受凤气滋养，玉山一地则是起凤之势，若动土那不是压了凤凰不能起飞！”
    “噢！”楼灵溯恍然大悟的样子，“如此说来进玉山岂不是踩了凤凰翅膀？”
    她扭头问御史台的周静：“周大人，我记得你有件袄子就是玉山里狩猎抓的狐狸。”原本看戏的周静心中唾骂，怎么就扯到自己了？
    “魏大人，我记得你爱吃的脆梨就是玉山里种出来的。”
    刑部侍郎魏延抽了抽嘴角，怪我嘴馋？
    “冯大人，你泡茶的水都是玉山里的泉水吧？”
    工部冯笑珍微微偏过了头，就不该叫此人品茶！
    叁人又同时气愤，楼灵溯就是要建座桥，白姣你一个礼部的吃饱了撑的找她晦气，又不是要你锯木头！
    楼灵溯目光在玉梧殿里转了圈，百官皆默契地避免了与她目光对视。楼灵溯又看白姣：“白大人，她们算不算在凤凰头上造杀孽，取凤凰灵气，抽凤凰气髓？”
    周静魏延冯笑珍叁人立刻瞪着白姣，大有你敢说一个“是”字老娘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玉山确实是块风水宝地，物产颇丰，四季皆有果蔬，动物也多，即使是冬天，猎户进山也总能有所收获。官员里哪个说没接触过玉山产出那定然是扯谎，白姣要是此时为了强出头说是，那绝对是将所有人都拱上了火。
    楼灵溯没等她说，又一拍手似是才想起来：“白大人，我记得白老太君前几年生病，可是千金求了一支灵芝的，也是玉山采的吧，那您这是算？”
    白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自己似乎是踩进了什么陷阱里。
    楼灵溯笑意盈盈：“您说这算什么？”
    算我倒霉！白姣咬牙闭嘴不言。
    “白大人也是一时心急思虑不周。”孙妍熙睨了白姣一眼，心说就这几分能耐你惹她做什么，“玉山风水好，养什么都是天材地宝，的确不宜轻易动土。只是我瞧着楼翰林要建桥之地乃玉溪河中游，于玉山支脉金翎山脚，要说会坏玉山风水倒也不至于。陛下，楼翰林既然已经勘察过了，再好好祭祀一番，定然也没有大碍的。”
    此地建桥提了几次，女皇自然知道确有必要。
    “建桥一事一直搁置，本也是不得其法，你可确定你能建起来？”
    楼灵溯手上一直抓着一沓纸，听闻女皇询问立刻道：“回陛下，微臣此次勘察，一路回来工事图纸已经画好了。”她将图纸举过头顶，任青见女皇点头，立刻下来取了送到女皇手上。
    女皇一页页翻看，只见图纸画得详细精致，这已不是女皇第一次看楼灵溯画的图纸，可每次看总要忍不住赞叹，楼家到底是如何养出此人来的。
    “朕不精通这些，你与孙妍熙好好商讨，再拟份折子详奏。”说完又看了低着头仿佛是入了定的白姣，“既然是要准备建桥，那祭祀一事白姣你务必准备周到。”
    白姣此时已顾不上面子不面子，女皇让她准备祭祀便是不打算计较给自己台阶，立刻道：“臣遵旨！”
    女皇虽是嘱咐白姣，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楼灵溯，见她又看向白姣，立时抢在她前头开口：“可还有其他事，无事今日就退了吧。”若不拦着楼灵溯，她大概又要不带脏字地将白姣损个体无完肤。女皇这几年听她打嘴仗虽是过瘾，可过后挨了骂的臣子去她书房哭哭啼啼告状解释表忠心也很烦人。
    今儿白姣寻楼灵溯晦气差点把所有人都拖下水，此时女皇要下朝百官只有感激涕零，立刻君臣齐心高喊：“吾皇万岁！”随即五秒撤离战场。
    白姣也混在人群里退出去，走出玉梧殿就有些微喘，半是累的半是吓的。身边此时挤过来一个人，抬手擦汗的白姣动作一滞，就听来人问：“白大人，您还没回我呢，算什么？”
    白姣咬牙，周围默不作声往外走的几个官员放慢了脚步竖起了耳朵想听白姣怎么回，可半天了只听白姣喘气的声音。
    “算你识相嘛？”楼灵溯低声道。
    白姣脸腾一下红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楼灵溯，却被对方用手按下：“地上有霜，白大人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