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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之都别碍着我捡漏 第313节

    十八世纪,欧洲人掀起中国热,中国精美神秘的瓷器只能是贵族人享用的,但是今日今时的中国,已经潦倒落魄多少年,哪怕瑞典是第一个和中国建交的西方国家,但是人家心里未必不会觉得,你就是那个需要帮扶的可怜东方穷人。
    初挽没多说什么,径自拿出了瓷语的八色系瓷器套装。
    一拿出来,就连国王都意外了,仔细地看了好一番,叹息不已。
    这八种色系,明明截然不同,但是放在一起的时候,竟然各有各的光彩,精致华丽,看得人目不转睛。
    在场的瑞典王室全都惊叹不已,公主更是赞叹地看着那件釉里红:“太美了!太美了!”
    而王后显然被那件鹦哥绿迷住了:“我们并没有这么美的颜色,我第一次知道绿色可以这么美!”
    没有什么花纹,不需要什么花纹,凭着纯粹的颜色,就足以让人倾心。
    这么看了一番后,丹尼尔亲王仔细打量了一番,最后认定是明,瑞典国王看过,不太赞同,他认为这是清。
    初挽便给他们看了底款,同之前在香港一样,他们看到底款后都惊诧不已,之后把那件釉里红翻来覆去看,几乎不敢置信。
    初挽便说起自己的瓷语,说起中国现代高仿,这让瑞典朋友越发诧异,他们不敢相信中国仿古工艺竟然可以这样。
    就他们所知道的,这些年瑞典瓷器的烧造技术要远超中国,意大利和日本都不遑多让,英国的茶具更是举世无双,但是相比之下,中国近代瓷器只有景德镇,便是如此,在欧美市场上也根本卖不上价格。
    初挽便讲起民国仿,讲起自己家族的历史,也讲起自己的柴烧窑。
    显然,她说的柴烧窑引起了这几位贵族的兴趣,他们好奇地问起来,初挽便说起景德镇历史,讲起柴烧窑的传统工艺,这一切都听得几位贵族为之神往。
    初挽见此,也就点到即止。
    太过用力的推销也许反而适得其反,现在自己的瓷语已经引起他们的兴趣,这就已经够了。
    可以说,瑞典的一切对于陆守俨和初挽都是新奇的。
    初挽上辈子也来过瑞典,不过那个时候并没有得到这种级别的招待,感触自然不同。
    现在住着美轮美奂的宫殿,享用着精美的餐具,吃着西方国家最华丽奢侈的晚餐,这些经历对于长期生活在国内的国人来说,自然是很大的冲击。
    两位保姆最开始局促得要命,她们不敢相信她们竟然跟着来到这种地方,这简直是这辈子见都没见过的。
    陆守俨却越发开始思考中国和西方的差距。
    要知道,两百年前,中国在世界上的地位还不是现在这样,结果现在,已经沦落为那个“东方落后穷国”。
    接下来两天,初挽在威德公爵的陪同下,参观了国王的私人中国陶瓷仓库,参观了瑞典的博物馆,甚至还去看了即将开馆的瓦萨号沉船博物馆,那是被打捞起来的世界上最大的沉船了。
    陆守俨则更关注这里的民生,这里的公交系统,这里的船只,于是在威德公爵的安排下,他参观了沃尔沃工厂,参观了爱立信工厂。
    本来他们只打算停留在这里三四天,但是这座古老的城市实在是包罗万千,世界知名大品牌和几十座博物馆,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初挽也特意提起来自己想了解下当年中国南京号沉船的历史,想查一查瑞典东印度公司的档案资料,威德公爵听到这个,便说问问档案资料处的情况,到时候给她安排。
    这时候,中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邀请他们,他们便过去大使馆参观,并用了一顿简单的午餐。
    显然大使馆工作人员对他们十分敬佩,特别是初挽的鉴赏能力,这一次可以说是惊艳瑞典王室,估计在很久的时间内,瑞典艺术圈都会流传着初挽的故事。
    这一次初挽的瑞典王室之行,算是弘扬了中国传统文化,据说当地新闻媒体大谈特谈这次的神秘东方女性带来的精美瓷器,以及传说中那神乎其技的艺术鉴赏能力,这几乎是在当地民众间再次掀起了一股东方艺术热潮。
    这么坐在一起,大家聊了半晌,聊了瑞典的民生,聊了两国的交往,当然也谈起中国瓷器在欧洲的市场问题。
    陆守俨这次参观了瑞典的多家现代化企业,当然也存在一些疑问,正好趁机和大使馆同志谈谈,请教一番,倒是大有收获。
    告别了大使馆同志后,威德公爵那里还没有东印度公司档案的消息,这么等着的时候,初挽也趁机逛逛当地的古董市场。
    瑞典曾经对中国古玩的着迷,自然使得这里市场上充斥着十七世纪十八世纪的中国风古董,有些是海外定制,也有些是民国时期从国内运过来的。
    其实当年瑞典的专家斯文·赫定就曾经到过中国,从中国西北偷偷运输了大量文物过来瑞典,就收藏在如今瑞典的东方博物馆里。
    不过初挽自然也只能看看,时代变了,许多事,没法追根究底,人只能往前看了。
    这两天陆守俨去安立信参观,他间接认识这边的一个负责人,想了解下情况,初挽则在附近的跳蚤市场逛逛。
    威德公爵为她配了一个司机,她请司机带她到瑞典最大的跳蚤市场,司机显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带她去了。
    这跳蚤市场位于郊区乡下,这边的乡下一水儿的墨绿森林和红色木屋,这种鲜美亮丽的颜色让初挽想起那些丹麦童话故事。
    一直以为是童话故事,现在想来,北欧风格大抵如此。
    出来的时候天有些发阴,凉凉的,仿佛要下雨,以至于原本总是湛蓝的天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司机嘀咕了一句,听那意思是担心下雨。
    初挽看着窗外,确实阴天了,也许会下雨,不过她倒是不怕雨,她就是担心跳蚤市场散了。
    她们在瑞典的行程紧,并没有太多时间,她以后应该也不会来瑞典了,所以想四处逛逛,多了解。
    这个时候她隐约记起,小时候陆守俨搂着自己,曾经给自己看过的图画书,那图画书上就有这样的场景。
    司机最后停到了一处集市,上面写着“loppis”的标志,据说这是瑞典语中二手市场的意思。
    这市场上露天的,初挽过去看了看,这边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按照物品种类分区的,初挽直接钻进了瓷器那片区域,北欧重视瓷具,瑞典更是瓷器大国,尽管是二手,但大多瓷器都是成套的,看着还很新,有些白底蓝花还多少残留着中国青花瓷的风韵,不过总体而言他们的瓷器比中国瓷器更绚丽更耀眼,中国人的含蓄隽永,北欧瓷器却是大开大合的明艳。
    比如白色瓷器上一串墨绿瑞典花楸,那颜色对比几乎强烈到犹如六月的阳光照在雪地里。
    初挽其实不太指望能捡到什么漏,这种市场上捡漏可能性不大,更多的是了解这边的风俗民情,她很随意地走着看着,遇到一个帮着妈妈摆摊的小女孩,卖一种点心,初挽尝了尝,倒是有些像国内以前吃过的白脱蛋糕,甜,但是不腻,而且隐隐有些藏红花的香味,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
    她往前走,天却飘下雨丝来,很淡,沁凉。
    初挽裹紧了围巾,却正在这时,刚才那个小姑娘叫住她,冲她笑着打招呼。
    小姑娘有一头打着卷的金发,碧蓝的眼睛,笑起来甜甜的,像童话里的公主。
    初挽疑惑地看她。
    她却给了初挽一把伞,又指了指天空。
    初挽有些意外,意外之后便是感激,她郑重谢过了小姑娘,并指了指那fika,说非常delicious,小姑娘应该懂一些英文,笑起来说welcome。
    初挽举着伞,心里别有一股暖意。
    她笑着走出这片跳蚤市场,就在她要走出这片矮树林时,看到路边有一个用自家私家车摆摊的家庭摊,后备箱和车顶上摆了琳琅满目的物件。
    这本来是最常见的画面,不过初挽却在那些杂乱的物件中,看到一抹蓝色。
    同样是蓝,但是瑞典的蓝却不同,瑞典的蓝更为奔放鲜明,但是她看到那一抹蓝,却幽静沉稳。
    她曾经在几万片碎瓷中感受中国古瓷的五颜六色,曾经久久地对着一抹碎色沉浸其中。她看一个色,便知其前世今生,更何况眼前这一抹蓝,不需要太多言辞,便已知晓,那不是金发碧眼生活在北纬六十度的瑞典人能够烧造出的颜色。
    初挽驻足,在那杂乱无章的家庭旧物中看过去,精准地再次寻到了那一抹蓝色。
    那是一件洒蓝釉瓷器。
    洒蓝釉,又叫雪花釉,那是落雪飘零人世间后,留下的一抹艳色。
    第221章
    初挽走过去,仔细端详着那一抹蓝色。
    那是一件洒蓝釉碗,釉汁浓厚,颜色深邃美颜,丽如宝石,那蓝色釉料间隐隐露出一些白釉底色,犹如飘落雪花,影影倬倬。
    这洒蓝釉工艺是在烧成的白色釉器上,用竹管蘸着上等蓝釉汁水,吹在瓷器表层,由此形成厚薄不均、深浅不同的斑点,之后再浅浅地上一层薄釉高温烧造。
    而眼下这件,从颜色器型看,应该是明宣德年间的洒蓝釉。
    初挽拿起那件洒蓝釉碗,看了看底款,果然是明朝宣德年间的,青花年款,笔画纤细规整,明显的大开门。
    她心中犯疑,要知道存世的明宣德洒蓝釉世间罕见,就她后来所知道的,北京博物馆有一件洒蓝釉钵,天津博物馆存着一件龙纹钵,台北博物馆还有一件洒蓝釉鱼藻纹碗,除此之外,便没了。
    自己怎么会在这北欧小镇偶遇这么一件大开门?
    如果这确实是真正的明宣德洒蓝釉,那就是除了那三家博物馆之外,现世的第四件洒蓝釉了。
    她又仔细看了看那器型,却见大碗和寻常所见的碗不同,腹部深阔,口沿平切,而且胎体厚重,上面隐隐暗刻龙纹,便多少猜到了这只碗的来历。
    这并不是一件普通的碗,这应该是骰子碗,是明朝宣德皇帝下旨景德镇御窑厂烧造的一种瓷器,专门供他玩色子用的。
    宣德皇帝之后,皇帝不再痴迷于玩色子,这种器型也就不见了。
    而关于这个器型,她听太爷爷提起过。
    大概二十年代时候,天津劝业场一个挑货郎以五块钱的低价,从一个烟鬼手里收了一件明宣德暗刻云龙纹洒蓝釉骰子碗,捡了大漏。
    挑货郎很快以五十元卖给了一家古董店,赚了十倍的利润。
    之后北京琉璃厂古董商过去天津劝业场闲逛,看到了这件骰子碗,五百元买了,古董店也赚了十倍利润。
    接着,上海古董大家仇克文过来北平琉璃厂,九百元买了,北京琉璃厂古董商赚了四百,几乎翻倍的利润。
    仇克文一直收着那家骰子碗,那个时候他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是上海数一数二的古董商。
    解放前,他把全部家当挪到了香港,之后移民欧洲,据说后来子女反目,晚景凄凉。
    只是不知道,这么一件洒蓝釉骰子碗,为什么没有被他的后代送到遗产拍卖会上,而是流落到瑞典小镇的寻常家庭中。
    也许是初挽凝视着这瓷器看了太久,那女主人好奇地打量着她。
    初挽便指了指那件洒蓝釉,表示有兴趣,问对方多钱卖,对方比划了下,价格不算便宜,两千瑞典克朗,这在瑞典可以买到一整套家用瓷器了。
    不过初挽也没还价,她这次特意兑换了一些现金,直接交了钱,拿到手了。
    显然那家人很高兴,还表示要送她一些别的瓷器。
    初挽便用英语问起来,问为什么这件蓝碗卖这么贵?
    确实是有些奇怪,这价格,按照古董说,肯定是大便宜了,但是按照普通瓷器说,又实在是贵了,就有些不伦不类。
    这时候雨已经下起来了,不过女主人很开心,她笑着摊手,道,这是她一故去朋友的,她用了好些年了,对方曾经说过这个大碗是中国的,很贵。
    “所以我想着,我应该卖一千!”
    初挽抱着那只碗,礼貌和她告别,之后径自回去中国宫。
    她对着那件洒蓝釉骰子碗品评了很久,这件碗上其实有些脏污痕迹了,看得出经历过许多磋磨。
    这么一只碗,从天津落魄的烟鬼手中到走街串巷的挑货郎,从挑货郎的担子里到了古董商手中,从天津到北京,又从北京到上海,最后去了香港,去了欧洲。
    之后的几十年,不知道换过多少主人,也不知道受过怎么样的粗暴对待。
    不过现在,到了她手中,异国他乡,烟雨朦胧,她得到了这只碗,可以带它回家了。
    或许是这件洒蓝釉骰子碗激起了初挽心里的某种情愫,这让她隐隐感觉,瑞典应该有不少中国的好物件。
    那些好物件,因为先人的离世,就那么淹没消逝在他们的后裔手中或者跳蚤市场中。
    其实在中国,这种情况也时有发生,更不要说在远离祖国的瑞典了。
    不过初挽还是想尽可能看看,也许能搜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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