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脚步声在院中的石板道上朝灯火通明的大殿飘去。
一个裹在厚重袄子里的身影隐在熹光中,实在太不合身,衣物从肩处挂落下,显得尤为笨重。
阿尧见连廊无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慢下步子好让方才的喘息平稳一些,四处张望后轻手轻脚靠近,俯上门边缓缓拉开一道缝隙。
刚张口想喊姑姑,却呆呆怔在原处,缓缓瞪大了眼睛。
地龙将热气都熏上了脸,犹在烛光下,更显人面红红。
暖笼旁的躺椅上,白榆正被贺景珩抱坐在身,无人能够注意到阿尧的存在。
四目低垂,睫羽轻闪,不时相互交错,白榆的下巴被捏在指节间微抬,而唇上口脂早在深吻磨合间溢出,晕开一圈唇瓣交揉的轨迹。
一定很舒服,阿尧心想,咽了口唾沫,不然他怎会有眉眼如此轻柔的时分,又怎会无处不在诉说着享受。
贺景珩今日一直温和,以至于他突然对着她的唇啃咬起来时,白榆竟毫无反应地愣着。
“唔...”她皱起眉,张口逃避企图呼吸,恰正好着了他的道,唇齿都迎合了上去。
两人都暗暗使劲僵持不下,在旁人看来却是身影交合,盘根错节火花四溅。
原是她后脑的劲在作祟,蓦然松开,她便向后仰去,还得他一记回捞才不至于跌下躺椅,紧紧扶住他的肩。
白榆自是有些气恼,甩开手,可看见贺景珩逗弄的神情,实是不想顺了他的意,生气还算作什么情趣。
他脸上的玩味也没维持片刻,伸手用拇指揩去了她嘴周的水光,又探指进她口中,顺其自然被吮去。
她的眉心一跳。
“钟灵宫之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没成想他再出口竟是关此严肃之事,她的心倏地被揪紧。可他甚至连一声“皇后”都不愿唤,只道其为钟灵宫。
就算无感,就算经历了后位风波,应有的尊重,贺景珩没有少她一分,他们之间至少是相敬如宾的。
白榆出走一趟,仿佛又变天了,在这中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让他连面子功夫都不再下。
她由衷害怕是因为自己,可一切的一切终究在贺景珩的掌握之中,就算没有吴若宜,她也能顺顺利利出宫。
“在想什么?”
“在想,皇后娘娘从前的样子。”
贺景珩微眯眼,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他靠近她,已然干涸的唇在她下颌处轻碾。
“你放心,没有人能在皇宫里胡作非为。”
贺景珩离开后,白榆依旧沉在思忖之底不能呼吸。贺景珩算是将她哄得服服帖帖,更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有了阿尧,和他的表态,她再如何也没有理由多加干涉。
“姑姑...”
她猛然一惊,循声望去,只见男孩身上的外袄都快要掉落,面色难看至极,活像个刚流浪回来的。
“阿尧?你怎么跑来了?”白榆立马走过去拉他到暖炉边,捂起他冰凉的手。
“姑姑,我不想一个人...”
她从炉光上抬脸,撞上阿尧无比委屈的面孔,一时心生愧疚。这是她的亲侄子,甚至不如儿时的自己,连一天好日子都没享受过,她竟也由着贺景珩给他立规矩。
“姑姑陪着你。阿尧跟我说说以前的故事吧,好不好?”
他这些年在哪,和谁一起生活,又过得如何,每餐可吃得饱。
“阿尧不想和姑姑分开了。有陛下在,我都...”他说着,话音小去,怨气冒泛。
白榆为其正了正衣物,心疼地把他搂紧怀中,如梦中沉旭升对待自己那般,轻拍着他的背。
“阿尧不喜欢陛下吗?”她还是好奇,贺景珩费心思将他寻回她身边,给他富足生活,再如何规矩严明,也应心存感激才是。
“他太霸道了。”
“嗯,我让他别再这样了。”她侧脸抵住他的额角。
“明明辛苦保护我的不是他,在姑姑这儿,阿尧反倒成了他讨好的筹码。”
孩子原来什么都懂。
白榆本只听进耳中,只当是童念成串的控诉,可细品来,才发觉这其中的蹊跷。
她退开,盯着他的眼睛,“你说什么?保护你?什么意思?”
“找到我的是周先生,护送阿尧和姥姥到京城的也是周先生。”阿尧也直视她,话语坚定。
“周先生?!”
琉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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