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宫人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对面,多是些补品药材。
“坐吧。”温郁也没客气,直接摆手落座。
温妙垂着头坐在她身侧,不敢说话。明明无话不谈了十几年,却一朝变成了这样。
宫人们都被屏退,温郁顾自喝起茶,气氛前所未有的尴尬起来。
感觉过了许久许久,温妙都快要被这场无声的漩涡吞噬时,温郁适时叹了口气。
“妙妙,本宫也不是想怪你,只是你看现在这样,你当真就开心了吗?”
温妙强颜欢笑起来,覆住她的手,“姨母,您现在是太后了。”
弦外之音,究竟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温郁冷笑一声,“是啊,就算你如我所愿嫁给了景瑜,咱们也斗不过他。”
先扳倒她,再安抚她,在外人看来是如何的魄力又是何等孝顺,当真是什么都被他占了去。
“姨母,何必还要再纠结呢?陛下他处事温和,给您,给景瑜哥哥都有了一个好归宿。”
贺景珩给从小待自己还算友爱的蠢二哥封了一块东南边的地,虽离京城远了些,倒也还算富庶,生活条件差不到哪去。
“哀家倒要看看,他能给你封个什么。”
温妙听出言语中的讥讽,依然耐心道:“姨母,你再如何呛我,我都是不在意的。我倾慕的是这个人,此生便不后悔了。”
温郁终于被激得急了,双眼微瞪,“就算他不爱你?”
“他何尝会真心爱谁呢,反正他都会对我好的。”
“是吗?那边养着的那个是什么?”
无论如何也要帮其恢复名门贵女的身份,甚至可能因为她而提前了登基大典。
“那样就是真心吗?不过是因为未曾得到过的新鲜感罢了。”
“你呀,更像是如玉的血亲,为了男人嘴硬时真是一样一样的。”
“什么?”
温郁想到往事,眼神温和下来。
“也是个为了情爱奋不顾身的。”
人尽皆知贺知朝不爱她,温郁因此对她关照有加,本是出于体面,后来却是出于感情。
她深爱自己的丈夫,却从未因他们夫妻伉俪情深而心生妒忌。
温郁明白,贺知朝是孙如玉被自己的至亲抛弃背叛后唯一的支柱和靠山,再如何产生感情都是情理之中。
所以她的怨从来不针对她。
只是现在时过境迁,一切都回不去了,以她们俩的身份,怎么样都是死局。
“妙妙。”她轻轻唤了一声。
“我在。”
“你甘心吗?”
温妙愣住。她看着温郁的眼睛,盯得久了,双目便生了酸痛。
她躲开眼神,压下了头,声音从喉间挤出。
“不甘心...”
温郁看着她,笑。
“不甘心...姨母...我不甘心...”
“二位稍等。”
瀛华殿门口的小宫女转过身朝着门内小心翼翼说道:“太医院的人来了。”
“进来吧。”回应的是贺景珩的声音。
门被打开,看到的是满桌琳琅的香粉和颜料。而映入江演眼中的,是坐在贺景珩腿上笑靥如花的人。
他的心跳短暂停了一下。
贺景珩见门口没动静,抬头望去,在看到江演那一刻,眼中不可察地浮起厌烦。
白榆正抓着他的手,用染料在他食指甲片上作画,勾下最后一笔,心中得意不已,偏头看他,却发现后者的心思完全没放在这里。
她有些气恼,好奇地跟着他的眼神看去。
江演立马低下了头。
“看来太医院的命令没传达到位啊。”贺景珩说着,抱着她腰肢的手臂圈得更紧,身子也往前贴了贴探到她颈侧,让两人看起来更加亲昵。
“今日开始两药并施,卑职便让江大夫也帮忙送来,免得跑两趟了。”江演旁边的学徒抢先解释道。
白榆不太习惯地躲了躲,自然放下了勾勒笔和他的手,想从他怀中下来坐到一旁的凳上,可她丝毫拧不开要腰上的力劲。
“放一边吧。”贺景珩用嘴撇了撇旁边的桌子。
两个男子走近,小心轻放在上。
“看来太医院没有别的人了呢。”贺景珩抬起手欣赏她作的图案,没往那边去一个眼神,眼中却满是炫耀。
“那卑职先告退了。”无人敢应答,两人行了一礼慢慢往门口退去。
白榆怎会闻不出气氛中的异样,她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工具,有点不开心的意思。
贺景珩察觉到,抬了抬膝,讨好地将腿上人向上顶了顶,笑着凑过去看她的表情。
江演退出殿外,才敢再次抬头,却瞥见门缝里,他掰过她的脸吻了上去。
门里传来她不情愿的哼唧。
“走啊,愣着干嘛。”同伴用胳膊肘顶了顶江演。
“嗯。”他转过身迈步,却整个人犹如失了魂。
他自然也没注意到被自己攥到涨红的手。
留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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