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前,钟澜一句话都没留下就被急召回了军队。
他本意瞒着佟清,是不想叫她忧心,谁料敌军掌握了粮草动向,战线硬生生被拖长了。
佟清再见到他时,是在京郊的安抚营里。
得知钟澜一声不吭上了战场,她立马托人知晓了他的去向,而在她眼前的,竟是一具血肉模糊的残躯。
一瞬间忘却了所有规矩,她崩溃地对着那副躯体嘶吼起来。
直至一双手抱住她,轻柔地喊她的名字,她才渐渐从失心之痛中缓过神来,愣愣望向从后缚住自己的人。
钟澜自知理亏,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认错般低头不敢看她。
佟清左左右右看了一遍眼前比自己高莫一头的男人,没见有伤处,气不打一处来,两人见面连一字都未曾交流,当即甩了袖子走人。
京郊的野植还没吐新芽,一点点微风就能卷起一片尘土。
钟澜刚掀开营帘就被呛了一嘴灰。
“阿清!阿清!”
佟清加快了步子,丝毫不理会他的追逐。
他大步跑来,抓住了她的臂弯。
“阿清...”
“放手。”佟清也没挣扎,转过身冷冷看他,“我就来看看你死没死”
“我错了阿清,我不该隐瞒你的。”
“无妨,我与你也无甚干系。”
她转身又要走,钟澜即刻抓住她的双臂拉了回来。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只是...我不想让你担心。”
“钟澜,你知道吗。我想要的,是找一个人过安生日子,而不是守着一个随时会变成一堆尸骨的灵魂。”
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变轻,她当即挥开了钳制牵走了拴在树桩的马。
钟澜望着马蹄踏起的残云,紧拧的眉心久久没有松开。
他在那驻足到日落。
自那日起,佟清没再理过他一次。
钟澜也没闲着,日日都要跑去医馆,也不为别的,就在她面前晃悠晃悠。
“哟,钟副将又来了啊。”兰芝早已见怪不怪,趴在柜台前研究着算盘。
钟澜朝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今日又有什么需要的吗?”
“那个...我...我应该是没什么病,就想着过来检查检查。”
“哦。”兰芝目不斜视盯着算珠,“那你没预约呀。”
“预约?什么预约?”
“我们这儿看病,都是需要提前约好的。”
“前...前几日,我也没预约啊。”
“嗐,您这不是身居要职嘛,用我们这小医馆一点儿药也无可厚非嘛是不是。”
钟澜悄悄扫视着周围,见兰芝有抬头的迹象,又立马定睛看着她,眼神中有些心虚,可在对方看来又有那么些委屈。
她叹了口气,“跟我来吧,我给你诊诊。”
他嘴角压抑不住地翘起,只能抿唇,跟着进了内堂。
佟清就在里屋听着外边的动静,默默写着药方。
“兰芝姑娘,有看出来什么吗?”
“嘘,哪有这么快。”
“不用太仔细的,我的身体可强壮了。”
兰芝没回话,他便滔滔不绝,醉翁之意在何处人尽皆知,“在朔方的时候,两支箭插在同一处,我一点事都无,当时军营里都传遍了,说我是个天生神力。”
兰芝瞪了他一眼。
殊不知佟清握着笔的手越捏越紧,呼吸也沉重起来,她皱着眉放下了笔,垂头消化着这些话。
“怎么样啊兰芝姑娘,我这副躯体,应该没那么容易变成一堆尸骨吧。”
身侧一声巨响,两人同时回了头去看,是佟清重重摔开了门。
锦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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