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昀峥伸手握住她颤抖的手，冰凉刺骨。
    “我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单身的打算，你知道吗，在我们老家不嫁人的女生要被别人指指点点的，他们说话很难听，我以前就听过…我不敢告诉家里我的决定，我想好好学习以后找到稳定的工作…我想证明我自己可以一个人生活…”
    “但是我也是个人，我也希望能跟喜欢的人拥抱亲吻做最亲密的事，可是我又很抗拒别人的接近…”
    “直到遇见了你，”她抬起红肿的双眼看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会抗拒你的靠近，你让我知道原来接吻是不用害怕的…”
    江昀峥还记得，他第一次亲吻她的场景，她一开始好像被吓到了，但是很快又同意。他不知道她对于亲密举动的抗拒，他不知道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阴暗的回忆。那个痛苦的经历让她对于亲吻有着深深的恐惧。
    “后来，你也知道了，我不肯跟你谈恋爱，却想跟你拥抱亲吻做爱，因为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可以接受他的亲吻的人…”
    “我知道自己很卑鄙，我利用你对我的喜欢满足自己的欲望，我真的很过分…”
    他想说不是的，他想说自己是心甘情愿的，但是此时就像被扼住了喉咙，他发不出声音。
    “所以等到你高考结束，这段自私的关系也该结束了…我不敢跟你说再见，我给你的那杯水里有安眠药…”她不择手段，伤害了他以后不告而别，她一直是个逃兵。
    “…我知道，”江昀峥嗓音嘶哑，“葡萄，一开始你就告诉我，我们只有肉体关系，我是答应了你的，是我自私，我想用这种方式让你不要离开我，我真的很喜欢你…”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根本不配你的喜欢！”方荷用力全身力气冲他喊，“我不配你知不知道！我骗了你！要不是只有你能跟我上床，我根本不会理你！”
    眼泪瞬间涌出，他真的很害怕她再次离开，只能慌乱地去抱她：“不要这样说好不好…不要说这种话…”
    方荷在他怀里挣扎：“江昀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你说什么？”他盯着她，双眼通红，“你还要抛弃我吗？”
    她被他眼神里的悲伤淹没，明明这样好的人，她一而再地伤害他拖累他。
    “我配不上你的喜欢…我只是…”
    江昀峥捧住她的脸狠狠吻了下去，两个人的嘴里都是眼泪的苦涩，那种味道让他们同时尝到了对方深深的难过。
    方荷渐渐不再挣扎，她抬起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她流着泪回应他的亲吻，这是她最喜欢的人，唯一喜欢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的唇瓣慢慢分开，江昀峥依旧捧着她的脸：“别说分开这种话…”
    他的声音里没有责备没有怪罪，只有无限的心疼和怜惜，他甚至后悔当初自己不够敏感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伤害你的人…”
    这世上有许多加害者活得心安理得，有许多被害者终生自责。
    他们都像方荷一样，受到伤害后会想，如果自己能多点勇气推开那个人，如果自己没有跟着他走到别人看不见的角落，甚至如果自己足够听家长的话不被花言巧语诱惑…这种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们每每被阴暗的回忆折磨时，比起恨恶那个带给他们痛苦的人，他们更会拷问自己…用无法言说的残忍方式一次次抽打不够勇敢、不够听话、不够强大的自己。
    他哽咽地说，“这种痛苦不应该由你来背负…一个人胆小软弱，从来不是默认别人可以欺负她伤害她的理由…那时你才五六岁…葡萄，如果有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被别人欺负哭了，你会去怪她太柔弱吗？
    你一定不会，你会安慰她、鼓励她、帮助她…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不肯原谅五岁的自己呢？她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她受到了伤害，她需要被保护，需要被体贴，需要重新建立安全感…所以答应我，不要再苛责她了，好吗？”
    方荷看到他眼中的心疼和难过，看到他的不知所措，她泪如泉涌，扑到他的怀里。
    在今天这个夜晚，在十九年后的这一天，五岁的方荷终于等到了应有的安慰和谅解。她终于赦免了自己，不再对那个柔弱的女孩反复地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江昀峥抱住她颤抖的身体，紧紧搂着她。他真的很庆幸，自己再次找到她，能帮助她分担一分痛苦。
    今天，他懂了她的不安，明白了她的固执，曾经被伤害的她不忍心去怪任何人，她只好将最残忍的那一面给自己，她孤立了她自己…
    所以，在这次的风波里，作为受害者的她又一次反省自己，她想自己一定哪里做错了所以别人才会这样对待她…她用这种方式使得自己无法去讨回属于她的公道。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他要给她安慰，他要保护她，他要为她向加害者讨还公道！对加害者的仁慈，就是对受害者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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