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岑头一回睡得如此沉。
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松软的棉被里,上边满是梁承的味道。一开始都不想睁开眼睛,醒来以后又继续躺了几分钟,继续享受着得到充足睡眠后的满足。
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熟过了。没有做漆黑的梦,也没有闭着眼稀里糊涂到天亮。她是真的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梁承并不在她身边。
旁边冰凉的温度揭示着他离开已久的事实,白岑无意识攥着被单。
既然这么不想看见我,那为什么还要帮我?
阴郁的情绪不受控地蔓延着,理智海绵承担起吸收任务将坏情绪消化却毫无作用。海绵正慢慢往出渗,溢出的情绪快要没过心脏。
白岑深吸一口气,下床的时候踩到被角被绊倒在地。膝盖磕到地上有些淤青,她忍不住嘶了声,一时半会站不起来。
看来不管睡没睡过,睁开眼这个世界依旧糟糕透顶,就连被子都不想让她好过。
白岑觉得空气闷得厉害,扯了扯领口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是梁承的。心情更烦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就要把衣服脱掉,全然不顾里头现在连件内衣都没有。
刚脱到脖子,门就被推开了。
白岑下意识弯腰躲在床后,探出双眼睛来打探情况。
梁承推开门后看见床上没人,心紧了紧,随后发现床沿边那双露出警惕意味的圆眼才放松下来。
“怎么坐在地上。”他反手把门关好,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语气自然。
白岑低下头,心里闷着气不想理他。
哪有人睡完后把人扔在房间里不管不顾的,还是出过门的打扮,他怎么可以跟人睡完觉连晨起温存都没有就出去玩啊,朋友多了不起啊。
还跟没事人一样问她怎么坐地上,他怎么不去问问他那床破被子。
白岑越想越气,屈起腿把脸埋进膝盖里,怕他发现湿润的眼眶。
动作被止住,温热的指腹轻轻碰了下膝盖。梁承声音里有点紧张,语速也快了几分:“刚摔了对吗?疼不疼?醒了怎么不叫我?”
一连三个问句,白岑更委屈了,抬起头怒视着他:“我怎么叫你?你又不在。”
她自以为是在发火,偏偏嗓子是哑的还带了哭腔,怎么听都像是在撒娇。
但梁承知道她这是在生气,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语气里饱含歉意:“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他先是保证,而后解释道:“文嘉柏他们突然过来,我不能一直待在房间里。手机在床头我充好电了,下次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白岑没说话,但脸色比之前好了几分。
她膝盖上的淤青不是很严重,梁承也不敢乱动怕她疼。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大家都在楼下,你要下去还是我把早餐给你拿上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种长得帅的就更难下手。梁承认错态度诚恳,说话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白岑也不好意思继续发火。
她别扭的样子被梁承尽收眼底,思忖了会后,他突然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要不你先打我出出气,气出完我们再说别的。”
白岑屈指在他脸上抚了抚,似乎真的在考虑要不要打他。不过很快她就把手抽了出来,语气淡淡的,“我衣服呢?”
“小沙发上。早上已经洗过烘干了。”
“早上?”白岑意识到不对劲,“现在几点?”
“下午三点。”
天啊她居然睡到了下午三点。
一瞬间,白岑觉得自己刚刚的脾气都白发了。总不能让梁承什么事都不做就在房间里陪她到下午三点吧,那也太过分了。更何况他的朋友还来了,也不能把人家晾着不管。
她神情讪讪,头低得像鹌鹑不敢去看梁承。
而梁承似乎会读心术,总能猜中她的想法,把她温柔地抱入怀中。白岑顺势把头埋在他怀里,自暴自弃地装死。
“睡得好吗?”梁承问。
白岑轻轻嗯了声,抬手环住他的腰。其实她只是想在醒来后要一个拥抱。
用梁承家里的一次性洗漱用品洗漱完后,白岑本来是不想下楼的,但文嘉柏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在楼上,躲着不见人太没礼貌。
而且,她也该回家了。爸妈今晚七点的飞机,她还得去接机呢。
“怕尴尬的话我可以先让他们走。”
下楼前,梁承停下脚步说:“不用担心,他们只是过来这边玩而已,去别地方玩也是一样的。”
“都有谁啊。”
“你都认识,都是同学。文嘉柏,辛亦之,于百川,裴祺,毕含灵还有方施琅。”
梁承把话说得很好。
知道白岑说过自己没有朋友,所以也没自作主张把他们划为她的朋友。只说是同学,既不生疏也不热络,不会让她感到不适。
白岑睡了一觉实在饿得慌,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下楼吃点东西。让梁承拿上来的话太尴尬了,还容易被误会成自己不想见他们。
下楼后的场景并没有白岑想象的那么尴尬。打招呼的时候白岑害怕他们会问她为什么会从楼上下来,结果并没有人提这件事。
只有文嘉柏调侃似的说了句终于睡醒了,被方施琅推了一把。
白岑在小饭厅里吃热好的饭,梁承坐她旁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聊到一半毕含灵和裴祺进来了,说是饿了要煮面。
“饿鬼,不是吃过饭才来的吗干嘛还要让人给你煮面。”于百川跟在身后进来,阴阳怪气道。
“在家吃不了太多。”毕含灵头也不回,拉开白岑旁边的椅子坐下,委屈巴巴道:“白岑白岑,能不能跟你要一块糖醋排骨。”
在她坐下的时候,白岑身子立马僵住了,筷子也不动,大脑飞速运转地思考该回什么才好。
梁承抬手护住那碟菜,“别盯别人碗里的东西。”
“祺姐,多下一碗呗。”辛亦之也跟了进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现在闹饥荒呢。”于百川接着阴阳怪气。
辛亦之:“有本事你别吃。”
“我本来就没打算吃。”于百川嗤了声,边说边往厨房走,“裴祺,不用煮我的。我可不像那些人光吃不做事,我不吃也会做事。我来帮你打下手,请尽情吩咐!”
裴祺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你离开厨房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这是什么话,我今天就让你大开眼界见识见识什么叫竹苑小厨郎。”
“……”
刚进小饭厅的文嘉柏和方施琅异口同声:“于百川你恶不恶心啊。”
辛亦之:“诶,他俩是不是真在暗度陈仓啊。”
文嘉柏:“谁知道。方大小姐您在这方面可是行家,您觉得呢?”
方施琅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滚一边去。”
趴在桌上盯着糖醋排骨的毕含灵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起身,“如果于百川喜欢裴祺的话,那他岂不是跟那谁是情敌?”
梁承随口接话,“都是过去式了,小学二年级的喜欢算什么喜欢。”
他接得太顺畅,白岑以为这个“那谁”指的是梁承,筷子一时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方施琅弯腰捡起放到桌上,“也不能这样看不起人家的情意吧。不过还好人出国了,否则挺尴尬的。”
梁承在她肩上很快地安抚似的捏了下,起身去厨房拿新筷子。突然被留下,白岑有点不太自在。
“不过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叶子。”辛亦之啧了声,“裴祺知道吗?”
“不知道,但是于百川知道。”毕含灵说完乐了下,“笑死,我还记得他当时说要帮人追,现在想起来肠子都悔青了吧。”
她融不进去的。
白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沉默被波浪一样的说笑声淹没了,他们聊的内容她全然不知,他们口中提的事情她也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
毕含灵主动跟她搭话,方施琅帮她捡筷子……白岑以为自己是能跟他们成为朋友的。全都是幻觉,是安眠药的副作用。
这种感觉就像冬日里睡前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裹紧,以为今夜不会再受到寒冷的侵袭,实际上早在半夜被子就从身上滑落了。白岑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想离开。
坐在对面的方施琅突然看向她,关心地问:“白岑,你是不是也觉得今天有点冷?”
白岑被突然点名,下意识抬头嗯了声。
“确实有点,今天比昨天低几度。”毕含灵跟着接话。
“还好吧,再低也是夏天啊。”辛亦之刚一说完就被文嘉柏踹了一脚。
“你皮糙肉厚当然感觉不到。”
“嗤,你细皮嫩肉,篮球砸两下就喊疼活该投不准三分。”
文嘉柏没跟他计较,转而看向白岑:“下周记得去上课,不要老是留我一个人抗压。”
白岑是那种只消在乐谱上瞄一眼,耳朵里就会自动浮现各种乐声及其的协奏曲的音乐家。说是音乐家也不太准确,她未来或许会开个人音乐会,也可能再也不碰大提琴。
在这条路上,白岑能比文嘉柏走得更远,但她不太想继续走下去。
白岑又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梁承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直没出来,没有人能帮她接话。放在桌下的手骤然握紧,指甲微微陷入另一只手臂的肌肤之中。
“你是她老师吗?”方施琅看出白岑现在有点无措,给文嘉柏使了个眼色。
文嘉柏接收到信号后顺着道:“我是她师兄。诶,师妹,你待会可以尝尝裴祺煮的面,她做饭跟她做题一样厉害。”
话题突然转变,白岑还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梁承他们端着面出来,她才意识到被子在不知不觉中被人盖上了。
*
不小心多写了点其他人的事,一部分是剧情需要一部分是我夹带私货(私密马赛)如果有朋友觉得这章出场人物很陌生又有点想了解他们的话,可以去看看隔壁的《普通朋友》
梁承在成为《眠》的主角前曾在《普通朋友》里跑过龙套,写他很难避开那边的角色,当然这是我个人的问题。不过也就这章,剩下的故事里可能只有文嘉柏方施琅会出场得多一些。
嗯,大概就这样~
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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