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外面战乱不断,洋人士兵到处都是,他们现在离开,无异于送死。
这里再怎么诡异,起码有口饭吃,能保命。
别无他法,季莘友母子思量再三,决定等洋人的军队走了再悄悄离开。
当第十个孩子也消失后,季莘友母亲安耐不住,去问了罗杰·迪夫,对此对方给的解释是找到了好人家被领养走了,带着去了国外。
又过了几天,季莘友半夜起来上厕所,无意中撞见两个人在别墅的墙根处挖土,地上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孩子,小孩子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攥着一本沾血的书,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怨恨和惊恐。
季莘友躲在大树后面,好气地往那看,当时月亮正圆,借着月光,他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人的脸,这人他认识,是跟着他母亲学习的一个小孩,这小孩生得白净,学习认真,平时死气沉沉像个假人,只有摸到书本的时候才能在眼中看到一丝神采,就像怀里那薄薄的一片纸,是他生命唯一的光。
现在他拿着比课本厚十倍的书,眼里却半点光都没有了。
他死了。
季莘友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将小孩扔进坑里埋上土,直到两个人离开,他也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他就这么躲在杂草丛里猫了一夜,强忍着没去埋尸骨的地方查看,天蒙蒙亮才偷摸回到房间。
季莘友和他母亲住在顶楼的杂物间里,他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醒了,看他面色发白心神不宁,就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季莘友不敢隐瞒,哆哆嗦嗦的将事情全盘托出。
第二天晚上,母子俩准备连夜出逃。
没跑成,被抓回来了。
这一次,罗杰·迪夫不再隐藏,露出了真面目。
他把季莘友安排进儿童宿舍,不让他们母子相见,并威胁他们,如果反抗就杀掉他们中的一个。
季莘友的母亲依旧负责做饭和教书,只有这时候,母子俩才有短暂的会面。
季莘友不知道母亲发生了什么,从那之后,他每一次见到母亲,母亲面容就憔悴上一些,有时候眼窝青黑,有时候脖子有被掐似的勒痕,几个月后,季莘友发现母亲变胖了,有了小肚子。
看起来母亲过得不错,七岁的季莘友终于有了那么点开心,可是母亲看他的眼神却愈发悲戚。
季莘友不明白。
两天后,季莘友被罗杰·迪夫叫去了二楼。
这是他第一次踏上这个别墅的楼梯,他知道自己母亲就在这上面,季莘友兴奋极了,以为终于能见到自己妈妈了。
然而并没有,罗杰·迪夫带他去了一间装修精美的房间,房间铺着厚厚的地毯,有一张漂亮柔软的床,还有牵牛花似的铜制喇叭,这一切都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唯一的突兀,是吊顶上垂着的四根粗粗的麻绳,他们由房顶垂下来,一直耷拉到地上,在房间正中央,大刺刺的不协调。
季莘友愣愣地看着这几根麻绳,想不明白这是用来做什么。
罗杰·迪夫让他在这里好好呆着,吃点果盘里的水果。
季莘友拾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甜甜的汁水仿若世间最美味的东西,吃得他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拿起第二颗,用袖子擦去上面白色的粉末,珍之又重地将它们小心翼翼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想留着给他妈妈。
等他再去拿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头晕,葡萄掉到地上,咕噜噜滚出好远。
季莘友眼前一阵发黑,手脚发软,他没来得及去管,满眼都是滚落的葡萄。
他站不起来,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捡。
葡萄滚落到一双油光发亮的皮鞋上,那鞋抬起来又落下,葡萄“噗叽”一声被踩得稀巴烂。
季莘友抬头看去,一个中国面孔的中年男人正低着头,眯缝着眼睛笑得意味不明。
当晚,季莘友的哭声被封印在这间装修精致的房间里,一直到天蒙蒙亮才停住。
季莘友总算明白了他被带走时,其他同龄孩子望向他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渐渐的,随着次数增多,季莘友也变成了浑浑噩噩宛如会行走的尸体中的一员。
他母亲的肚子肉可见地大了起来,大得吓人,只有肚子在变大,其他地方却越来越瘦,像一具或者的骷髅。
他们相见的次数依旧没有增加。
有一天晚上,罗杰·迪夫有事外出,天下暴雨,季莘友床边的窗户被人轻轻敲了敲,他惊醒抬头,借着闪电,认出那是他母亲。
季莘友吃了一惊,连忙坐起来,动作太大吓到了隔壁床,隔壁床睁开眼睛,正巧一个闪电过来,照亮了窗户外面的人影,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叫出声来。
季莘友连忙捂住他的嘴。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出逃,人数从二变成了三。
“然后呢?”苏深问季莘友。
季莘友脸色看起来更白了一点,胸膛急促起伏,像极了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制地身体痉挛。
他张了张嘴,粘稠浓郁的黑血从嘴里涌出,但是不再说话了。
苏深挠挠头,有点抓狂:“话说到一半是什么毛病,我感觉我现在就想一只吃不到猹的瓜。”
陈小洛沉静道:“你们依旧没成功,被抓了,你的舌头就是因为这事儿被割掉的吧......你干嘛?”
苏深偏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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