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鹤野已经从混乱的精神污染中缓过神来,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说:“马春阳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中二病还蛮严重的……”
屏幕外,小云朵疑惑发问:“咩?(马春阳是谁?)”
简云闲:“……没有马春阳,这里只有一个总是把人名记错的笨蛋。”
方春阳先生也对笨蛋本蛋产生了意见,一贯波澜不惊的电子音起了波动:“我曾经也对现实抱有过幻想,想过如果改变不了,也可以躲进游戏里选择妥协,但是结果呢?”
“多年的心血被人抢走,加了一堆不伦不类的东西,冠上了别人的名字,最后甚至连命都保不住。”蓝羊气得全身颤抖起来,他看向屏幕外,死气沉沉的眸子里燃起了一团蓝色的烈火,“刘思维,你当初那么着急杀我灭口,是因为我说要举报你职务犯罪的事吗?”
屏幕前,刘思维正因为无法送出有效辅助而感到崩溃,方春阳的开口更是让他整个面色苍白。
“证据资料我早在死前就整理好了,今晚十二点会定时发送给安全科。”蓝羊说,“是你逼我的,连我最后一张地图都要抢走,我不可能饶了你。”
一边,裴向锦撑着脑袋转着笔,看着刘思维口吻轻松地调侃道:“刘先生不要心急,杀人是一码事,知情不报是一码事,职务犯罪是另一码事,咱们慢慢算,现在你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也不一定就是死刑立即执行呢。”
刘思维几乎要瘫软在座椅边——他怎么能知道,这家伙临死前还藏了张地图在数据库里,又怎么能算到,随机运算真的能把这家伙的“宝贝”给抽了出来。
此时,蓝羊讨|伐完了刘思维,又开始继续对着易鹤野输出他的表达欲:
“LIFE 的含义就是‘生活’,干净的天、清新的空气,这才是真正的生活,而不是一群奇怪的人玩着角色扮演,把乌烟瘴气的打斗和血液杂糅在一起,杀死我的小动物们取乐、用纯净的泉水洗着他们肮脏的身体,污染、屠杀、滥jiao……这算是什么生活?!”
易鹤野看着他被气得发紫的羊脸,隐约大概能理解这家伙在生什么气了——
说到底,LIFE从休闲观景类游戏添加入对战元素的那一刻起,那些带着游戏道具、猎杀任务,无意间闯入这张地图的玩家们,在他的眼里就已经变成了不折不扣的侵略者。
他们拿着刀枪,大肆屠杀生灵、播撒鲜血的模样,和那群架起烟囱、盖起工厂的“罪人们”别无二致。
“我干过最傻逼的事情,就是对这群猪猡抱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
曾几何时,方春阳也想过要用游戏唤醒大家对自然的追逐。
易鹤野看过他早期的博客,哪里曾经有很多现在看起来比较天真烂漫的想法——
他曾经联合大学生协会,向大型化工企业上书要求整改,还多次前往政府环境部门上访,无数次信xin访无门后,他选择安心创作自己的“理想乡”。
“大家之所以麻木不仁,是因为生来便在肮脏的城市,我要将A区的画面做到游戏里,让大家不再安于现状,人类的未来才能有救……”
如果说,四维对他作品所谓的“践踏”和“侮辱”杀死了他第一次,那么众多玩家对他所嗤之以鼻的“垃圾”的趋之若鹜,算是生生杀死了他第二回 。
他发现没有多少人关心所谓的“生活”,没有人会被他的地图刺激起所谓的环保欲,那群什么都不懂的傻逼,也不过是一群是只知道玩游戏的混账而已。
——但这都不是易鹤野关心的。
他悄悄在心底读着秒,算着那五分钟的和平模式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还有两分多钟,易鹤野抬起眼,跟他搭话:“那你为什么要装成羊的样子?我不觉得你只是单纯想要嫁祸给SHEEP。”
听到SHEEP的名字,蓝羊的秦绪似乎突然间冷却下来,无神的死鱼眼又盯着易鹤野看了几秒,这才喃喃开口道:“他就在那里,不是吗……?我亲眼看到过……他就在那里。”
易鹤野皱着眉,联想到了简云闲的家,一些多余的疑虑被强行按了下去。
眼前,几只蝴蝶慢慢飞过来,落在蓝羊的脑袋上方,扑扇着翅膀。
那一瞬间,易鹤野恍惚着问自己——蝴蝶灭绝了吗?自己好像早就没有见过这种生物的活体了,但又没那么陌生,因为会被各种人纹在后腰和肩膀,会被赋予奇怪的寓意拍成电影,会被奇形怪状的灯管弯成闪烁的图标……
就像是那些鸟类、昆虫、花朵,易鹤野见过很多仿真的电子宠物和机器盆栽,却极少看过正经的活物了。
但他又回过神来,眼前这一幕也都并非真实,这些灵动的清新的生物,也只是后台一团团冰冷的数据——一旦出现故障,它们可能连粉水变的六眼飞鼠都不如。
于是他心中的负罪感要减轻很多。
此时,蓝羊还在嘀嘀咕咕呢喃着什么,易鹤野却已经悄悄摸到了身后的树干。
他继续在心里读着秒数,他悄悄地在心里倒数:“十、九、八、七……”
此时,SHEEP递过来的辅助已经逐渐成了形,他低头一看,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有时候倒是真想知道,这家伙究竟是不是会读自己的心。
“六、五、四……”
他已经悄悄将肌肉调动起来,随时准备迎接一通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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