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提了,要是被奉天长老听见我们在议论他的爱徒,我们就死定了!”
“唉,不提了,许慕言死都死了,还提他作甚?”
许慕言哭丧着脸,被捂住嘴巴后,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其实有那么一刻,对小寡妇怀有一丝感激。
因为幸好小寡妇把他的嘴捂住了,避免他忍受不住地叫出声来。
若是再引了旁人过来围观,那么许慕言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现在很心痛,非常的心痛。
不明白短短几个月不见,小寡妇怎么沦落成这样了。
就如此的按捺不住?
明明他还尸骨未寒,明明他已魂飞魄散,明明他就近在咫尺……
可小寡妇却认不出他来。
当然,许慕言也不敢让他认出自己。
饿着肚子跪钉板的滋味实在太难熬了。
许慕言暗暗宽慰自己,现在只是借尸还魂,等他助小寡妇飞升成神,就能舍弃肉身,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没关系,这真的没关系。
活着才会有希望。只要他活着,就一定能回家!
人生不如意之事,本就十有八九,他已经很幸运了,生来四肢健全,无灾无病。
可是……许慕言还是忍不住从眼眶里涌出了滚热的泪水来。
只觉得自己很难过。
他不喜欢这样的小寡妇,很不喜欢。
在他心里,小寡妇应该对任何人都冷酷无情,对任何事都隔岸观火,不会对任何人付有真心。
可是现在,小寡妇却好像顾及他的感受一般,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羞辱。
沉默,身后一直沉默。
唯独能听见小寡妇一声比一声振聋发聩的心跳,好似要与这夜色相结,化作一摊浓墨,无论如何也分不开了。
许慕言在这逼人的夜色下,只觉得心绪浪涌潮迭,层出不穷,激流翻涌,一颗心宛如被人剜了下来,悬挂在了船帆之上。
外头掀起了狂风,吹得海浪翻涌迭起,惊涛骇浪将船身撞得轰隆作响。
连同许慕言最后一丝理智,也终将淹没于此了。
檀青律睁开眼时,天色正沉着,随行的弟子们也睡下了一多半,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正围在火堆旁闲聊。
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又深更半夜的,聊着聊着,话题就跑偏了,开始说些乡间野趣。
以及人间最近兴盛什么话本子,又是落魄书生和大家小姐,又是千年狐狸精给樵夫生孩子。
檀青律听了几句,眉头就蹙紧了,轻轻咳嗽一声。
那原本聊得火热的几个弟子,立马闭口不言了。见他醒了,还讨好似的笑问:“师兄,你醒了?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天还没亮呢!”
“不睡了,再有一个时辰差不多就天亮了,劳烦你们守了一夜,这里有我守着。你们几个都下去休息罢,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几个弟子们笑呵呵地应是,各自寻了个地方就睡了。
檀青律见他们睡下了,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司马焦焦。
于是起身走至马车旁,透过没车帘的那一边,往里面望去。
结果里面空荡荡的,司马焦焦居然不见了!
檀青律心神一慌,暗道不好,万一让旁的修士发现了司马焦焦,就以那孩子的模样,只怕要被人抓了去,当那劳什子的炉鼎。
倘若再被人发现他原本是个魅魔,那就全完了。
檀青律思及此处,当即就要去林深处寻他,余光一瞥,忽然见那马车的栏杆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指印。
瞧着像是被人硬生生捏出来的。
檀青律抬手一摸,尚且有几分滑腻的濡湿。
他面露不解,又轻轻一嗅,马车里隐约还有几分没散尽的血腥气。
难道说,司马焦焦身上还有其他的伤?
檀青律越发担忧,突然又发现轱辘好像有些奇怪。
借着月色低头一看,那地上有一条十分深长的车辙印,不知是何时留下的。
整个马车都被撞出去好大一截距离。
檀青律以为,司马焦焦不会跑太远的,便在附近的密林中寻了一圈。
可皆是一无所获。
反而在路遇的一片草丛上,发现了端倪。
那草丛也不知道被什么野兽滚过了,整片凌乱不堪,还氤氲着水汽。
枯黄的草叶上,还凝聚着半透明的露珠。
他也没当回事,很快又在一棵大树之下,发生了细微的痕迹。
那树干上明显还残留着一片水滞,檀青律上前用手一比划,觉得大概有他两只手掌大小,观形状来说的话,感觉像是个很大的桃子。
同样濡湿一片,可奇怪的是,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的,只有那一片地方是这样。
不仅如此,檀青律还不小心踩着了枯枝,咔擦一声,在夜下极其清晰。
他的脚下好像下过一场小雨,泥土莫名的潮湿。
一切都十分的古怪。
可到底哪里古怪,檀青律又实在说不上来。
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之后,檀青律见天色也快亮了,不得不先行回去。
路过马车时,他又忍不住往里望了一眼,却见司马焦焦正蜷缩成一团,在马车里睡得正熟。
睡得满头满脸都是汗,也不知道他怎么热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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