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璨:“你知道么,我爸…哦不,我养父,他把他真儿子领回来了,改姓改名,把我赶出来了。”
是了,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被赶出了他生活了整整十八年的家。
宋越不住地叹气,语气温温柔柔的,带着点藏不住的忧愁,好像被赶出来的是他似的。
江璨带着点调侃的意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那小子非要我爷爷给我的东西,那我肯定不给他啊,他就嚷嚷,把我爸引来了,我还没说话呢,那小子就委屈上了,然后…”
然后他养父就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说,欺负我儿子就给我滚。
再然后江璨就滚了。
伸手撩了一把湿漉漉的刘海,江璨低声说:“我多有骨气一人啊,说滚就滚,不带犹豫的。”
他分明在笑,眼眸却是黯淡的。
其实像他们家这种小豪门,真假少爷真假千金这种事,真的不少见。
经常有保姆故意换错孩子,或者拐跑绑架啥的,只找回丢失的孩子这样的瓜,江璨就吃了起码五六次。
也是真没想到,猹当多了,今儿吃瓜就吃到自己身上。
多神奇啊,他江璨不是江家的孩子。
不过更神奇的是,他也不是把那一对父母的孩子。
他没有家了。
宋越叹了口气,问:“璨璨,那你再怎么办?”
江璨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捏了捏衣角,“我不知道,我出来本来想去找爷爷。”
说到爷爷,江璨声音都轻了很多,“我要是找爷爷,爷爷肯定把江成天抡起来打,用拐杖打得满地爬。”
江爷爷是豪门老太爷,年轻时一记扫堂腿扫服气了整个城的武术馆,老了腿脚不利索,拐杖也使得虎虎生威,全家上下除了江璨,连屋外的来福都被打过几下。
不过江璨倒也不是怕他养父被打。
是因为爷爷生病了。
他爷爷气性很大,偏偏又生了一堆总惹他生气的孩子。
之前就是不知道大叔大伯又做了什么糟心事,关起门打是打一通,但也给他气进了医院。
这回事儿再给爷爷知道,八成医院之旅得气得再加两月。
江璨吸吸鼻子,继续说:“就算我不是他家孩子,爷爷也肯定要我,我喊了他十几年爷爷…我爸妈、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当假的……宋越,我……”
越说声音越小,雨水噼里啪啦,他也不知道宋越听不听得到。
宋越:“其实江和还好,我见过他,他不像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有没有可能,是阿璨你这次做错了?
江璨那句“我去找你”还没说出来,就被卡在喉咙里。
宋越:“是很重要的东西吗?不能给他吗?怎么说,他确实才是江家的孩子,他吃了这么些年的苦…”
江璨:“…”
他再真的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主要打击受得太多,他真的消化得有点来不及。
其实已经麻了,要不然,他绝对要冲到宋家去,让宋越那个崽种直视他,看他到底怎么能说出这种鬼话来。
江璨很想问,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
我这些年跟个冤种似的,就过得多么好吗?
宋越:“璨璨,因为我爸妈都在家里,他们说…”
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江璨却没再听下去。
他直接把手机投进垃圾桶里,像一记漂亮的扣篮。
江璨慢慢地抬起头,矫情一点的说法,他觉得这场雨不止降落在他脑壳上,也降落在他的世界里。
呲溜一下,浇了个透心凉。
哎,就这样吧。
没有朋友又怎样?
没有爸妈又怎样?
天这么高,地这么广,难道还能饿死他?
江璨,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吧!
这人世间总有人要当没有脚丫子的鸟,江璨,就自由地飞翔吧!
这样想着,江璨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就是突然摸摸滚烫的脑壳,迷迷瞪瞪地后知后觉,自己这只鸟儿,好像快要变成烤鸡。
但他决绝飞翔的步伐,并没有因此停下。
毕竟前面,或许就是他自由的天堂!
沈秘书很想立刻就上天堂。
这场雨实在太大了,而每每下起大雨,开车的人就会多,车一多,就会堵车。
沈秘书被堵住了。
连同他的老板。
他传闻中凶残冷漠,也确实如传闻一般凶残冷漠的老板,裴与墨。
车外雨声喇叭声越喧嚣,就显得车内氛围越安静。
安静到死寂。
灯光微暗的车厢中,裴与墨穿着黑色西装靠着黑色座椅,乍一看,像是整个人坐进某种神秘的黑雾里,只那张苍白到失血的脸,还有膝上的电脑发着微微的白光。
沈秘书瞥了一眼,努力忽视看到活体吸血鬼贵族的既视感,说道:“裴总,我已经把开发部全部项目资料传输过去了,会议还没有开始,已经推到下午四点。”
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继续汇报工作。
裴与墨真的很吓人,分明也就二十出头的年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样深沉阴郁的气质。
他的眼珠漆黑,像用最黑的墨点出来似的,看谁谁都怵得慌。
就堵车这种事,谁的错也不是,但被那双眼睛一扫,沈秘书恨不得跳下去帮忙推着前边的车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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