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谁给传的消息,还有不少丫头也跟着来了。不是我看不起人,实在是和粪堆肥这活计真不适合女人干,这不糟践人家嘛!
大雍立朝三百年,虽然后半段出了一大群败家子,但有些规矩立就是立下了,想退回去也不那么容易。
比如大雍的女娃也可以读书,也可以工作赚钱,这事在民间已经成为根深蒂固的共识,皇帝老子也不能给禁了。
开玩笑,多一个出去工作就是多一分进项,生活的担子就能轻松些,这笔账大雍的百姓算的明明白白。至于那什么男女大防、名节贞烈什么的一大群人整日地在一起,赚钱都忙不过来,能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
但也别说没有起了歪心思的人,至少在灵帝时代,的确是兴起一股义理纲常的歪风。有几个老酸儒跳出来借哀帝的遗诏,提出恢复世家的传统,讲究女子贞静柔顺,只读女德女戒,不学理化匠技。
结果被墨宗大学院出身的女大理寺卿当场喷了回去,倒扣他们一定复辟前朝,意图造反的大帽子。谁不知道大雍是靠打世家才得了天下。如果要恢复世家谱系,那封氏一族根本就是寒门庶民,是低等的兵家子,根本没资格当皇帝。
而民间的百姓也不买账。立朝百年,大雍的娘子媳妇早就习惯了出门上工赚钱吃饭的生活,让她们退回到不读书不识字专心伺候锅台的生活,别说她们不干,她们的夫家娘家也不干。
是以说起招工,爽朗大哥只是觉得消息有误,半点没有怀疑小娘子们的意图。
造肥?那不就是堆粪嘛!又累又臭,小娘子们不适合。
唔,应该也不是普通的堆肥
金弼想起自家少爷在柳枝胡同埋下去的那些石板,有点猜到七少爷是在打什么算盘了。
反正这工坊好的很,若真能建成以后咱们大雍的地就不愁没有农肥可用了,也能多产粮食。
嘿,那感情好哩!
大哥操着一口土音说道。
我老家那地方都是薄田,勉强种些庄稼还得看老天爷的眼色,一年到头收回来的粮食根本不够一家子的嚼用,好多人只能出来讨生活。
说着,他还憨憨一笑。
听说洋人种地都用肥料,咱们要是也有那种洋肥,我就回家种地去。
会有的,金弼告诉他。
不然他家少爷那些石板可不就白刻了么!?
一直到登船的时候,富贵才大着胆子问金弼,那些背着行李的人是不是也要去做徒工。
金弼觉得这孩子的思路应该矫正一下,不是所有的工坊都只有签长身契的徒工,这都是哀帝年间匠人为了应付课税而发明的烂规矩,早就不符合时代潮流,应该废弃掉。
像他们七少爷的工场就是分区作业,不需要老师傅手把手教你造出一个成品,只要各区按照标准做好自己的部分就可以统一组装,也没必要利用长身契保密。
总之,你还是好好去学堂念书,学不成想进少爷的工坊都进不去。
金弼的这番话,富贵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他手里抓着那枚已经被踩坏的飞羽箭,仿佛是抓住了人生中的唯一一线希望。
昨天晚上金弼找到了孙大郎,向他表达了想要带富贵走的想法。金弼倒也没隐瞒,直说他家少爷见这娃娃可怜,想要资助他进学堂念书,将来也能有个正经出路,希望孙大郎能把这事做的圆满些,并许诺了一份高额的佣金。
孙大郎沉默了一会儿,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提出要跟富贵说两句话。也不知道两人到底是说了什么,再回来的孙大郎同意了金弼的要求,但拒绝了佣金。
别看我开赌坊,但我不卖娃子。
孙大郎蹲下身,看了富贵半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路是你自己选的,错了将来你也别怨别人。咱们生来就是这个命,你有冯二狗这个爹,怎么挣扎都是在泥巴里,自己出去闯闯也好。
他不会因为富贵的年纪就小看他。穷人家的苦孩子从看惯世态炎凉,哪有什么天真。
我会跟你爹娘说你被个都德的匠师带走了,等你到了东海你给柳枝胡同捎个信,别让这事穿帮。
到了东海你就改个名字,要是出息了也别回来了,别让人知道你是冯二狗的儿子。你娘的德行你知道,将来要是有余力就把你妹子接走,她一个丫头跟着这么对爹娘也是受苦。
孙大郎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也不知他是怎么跟冯天吉说的,反正第二天一大早,冉家的车接走了喜气洋洋的冯天吉一家,唯独留下了一件破柴房,和孤零零的富贵。
冯天吉和穆三娘好像对送儿子去匠房完全没有起疑,富贵来的时候还带着一张写好的身契,被高文渊随手撕了,并建议小孩以后改个名字。
富贵想了想,决定给自己起名叫柳箭。
柳是柳枝胡同的柳,那是他出身的地方。箭是飞羽箭的箭,他命运的转折来自那枚小小的飞羽箭,小小的竹箭带他离开了柳枝胡同,走向新的生活。
等船到了青州,他就是柳箭了!
高文渊离开的这几个月,东海郡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先是空置了许久的东海郡尉一职终于有了主人,不出所料自然是陈平,他借助收复黑熊礁和龟背屿两大战功成功晋身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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