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乌天手松了松,聂原趁机推开他的手,把自己的领子扯平整了: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我可能后天不,明天就走了,走之前,咱俩这事儿就算翻篇儿了啊,咱俩还是像以前那样当哥们,行么?
然而回答聂原的不是乌天的声音,而是乌天的拳头。
乌天猛地挥来一拳,凸起的拳骨狠狠砸在聂原左眼眶上。剧痛袭来,聂原只觉得左眼的视野瞬间变黑了,接着就有生理性的泪水冒出来。
聂原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然后朝乌天扑了过去。
两人在冰冷的草地上扭打成一团,都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你一拳我一脚,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
但乌天毕竟是打架专业户,又比聂原高了不少,聂原渐渐就处在了下风,被乌天抵在地上翻不过身。
乌天像发了疯一样,钢铁似的拳头砸得聂原逐渐还不上手。
嗯!聂原忽然痛苦地闷哼一声,捂住了鼻子。
乌天手一顿,聂原你
聂原找准时机,霍然挺身推倒了乌天,然后他屈起膝盖,使劲儿朝乌天的肚子顶了上去!
这下轮到乌天闷哼一声,弓着身子侧倒在草地上。
聂原忍痛从地上爬起来,低头说:你就这点儿本事吧乌天,只会打架,现在打也打了,咱们两清。
乌天捂着肚子没说话。
聂原抬脚走了。
走出大概二十米,聂原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乌天还倒在草地上。
双脚好像被绑了秤砣,怎么也迈不出步子了。
聂原一声不响地立在原地。
然后他听见了乌天的哭声先是低沉的哽咽,渐渐的哽咽声越来越急促,成了号啕。寂静的操场上,他沉甸甸的号啕像一道道闪电,霹进聂原身体里。
聂原静静凝望着乌天模糊的身影,泪流满面。
这是2009年一个普通的冬夜,甘城,一座重污染的北方城市,被笼罩在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下;七中,这个城市里最好的高中,正在上日复一日的晚自习。这一晚和昨晚没什么不同,和明晚也没什么不同,夜色很沉,雾霾很厚,学生们埋头在书堆里,为看似遥远的未来奋斗着。
唯一的一丁点不同是这一夜,他们分别了。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这时聂原并不懂。
聂原回寝室的当晚就收拾好了东西,打包衣服的时候,他藏在铁皮柜深处的乌天送的衣服,被拿了出来。聂原想了想,还是把它们装进了自己的塑料编织袋。
身上还有六十多块钱,本来还发愁怎么扛过这个月,现在不用了。坐车回家只要十多块钱。第二天中午,聂原买了四罐儿雪碧,寝室四个人一人一罐。
诶,这是?梁德浩接过雪碧问。
聂原冲他们仨笑笑:跟你们说个事儿,我要转学了。一会儿就走。
什么?!何磊大叫:你要转学?去哪儿?你以前没说过啊?!
我之前也没确定到底转不转,前两天我爸才给我说的,哦,我爸是贵州人,我要转回贵州。
贵州梁德浩自言自语:好远啊
嗯,是挺远的。聂原点点头。
不是,这,这太突然了吧?!何磊苦着脸说。
我也觉得挺突然的,之前听我爸提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
那祝你一路顺风。一直沉默地陈骏驰忽然说。
谢谢,我就是想说那个和你们一个寝室,挺好的。
何磊一听这话,眼睛立马就有点儿泛红,他赶紧大灌一口雪碧,然后低着头玩命咳起来,边咳边说这雪碧太呛了。
聂原沉默。
喝完雪碧,聂原用床单把床上的被褥包起来背在肩上,拎起昨晚收拾好放在柜子里的编织袋,再把寝室钥匙交给何磊,向三人道了别。
老范坚持要把聂原送到校门口,所幸是午睡时间了,校园里只有骑着自信车巡逻的保安。
不是说明天走吗?老范问。
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就今天走吧。聂原不敢抬头看老范。
你和乌天
我和他说清楚了!聂原匆忙说:也没有说漏嘴什么
我不是问这个,老范停下脚步:算了聂原,到了槊县一中,好好努力。
聂原还是低着头:我我知道。
老范深深叹了口气。
到了学校门口的车站,车还没来,聂原实在受不了这芒刺在背的感觉,范老师,您回去吧,我麻烦您了。
好吧,你转学的手续,过几天我就邮到槊县一中,聂原,老范说着拍了拍聂原的肩膀:不要放弃自己啊。
聂原点点头,其实并不懂老范的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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