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中圣的话，实在是匪夷所思。
    东禹宗主慕仙颜，乃是虚空海成名已久的大乘强者，多少年来都是名扬虚空海的大人物。
    她还是翼圣石虚的师妹，澹台蕴之的道侣，是东禹宗数万弟子的宗主。
    可是中圣竟然说，根本没有这个人？
    本不存在？
    姜岚再次喝了一口酒，“以陛下的来历和见识，本不应该惊讶才是。只不过，是陛下内心不愿意相信罢了。”
    “在下可以直接告诉你，海族的那个神秘仙人，就是你的师尊‘慕仙颜’！嗯，我权且先称她为慕仙颜吧。”
    “四十年前，灭掉姜山宗几位大乘强者的神秘仙人，就是你的师尊慕仙颜。陛下是不是很意外？”
    虞嫃的脸色犹如万古寒冰，她喝了一杯茶，“你有什么证据？”
    中圣取出一个玉册，“这是西圣两千多年前记录的一份档案。对了，虚空海也有我神教之人。我等本就是从虚空海去的仙界。”
    “当年神教的靠山，是域外天魔，陛下一定知道吧？”
    虞嫃点头，“域外天魔就是血魔口中的神祇，僭称什么诸神，上古时期就被消灭。就算还有，顶多也就剩几只罢了。”
    中圣道：“神教最早的支持者，就是域外天魔。域外天魔也曾是神教最大的靠山，不过那是两千多年的事了。”
    “当时，域外天魔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和石虚去寻找一个适合当圣女的天才少女，作为神使。”
    “石虚很快找到了一个各方面都符合域外天魔要求的女子，就是她在东禹宗的同门师妹，慕仙颜！”
    “石虚说服了慕仙颜，带他去见域外天魔，域外天魔觉得没找错人，打算任命她为神教的圣女。”
    “于是，慕仙颜差点成为神教第一任圣女。嗯，那大概是两千四百多年前吧。”
    “因为她天资绝顶，还是武药双绝，所以很快又成为东禹宗的令主，被当成未来的宗主培养。”
    “她一方面是为来的东禹宗主，一方面可能是未来的神教教主，可谓前途无量。”
    “可是神教最谨慎最精明的西圣，忽然对我们说，慕仙颜的来历可疑，应该暂时取消让她当圣女的计划。”
    “西圣查出慕仙颜是当年主动加入东禹宗的，自称是慕山岛的人。”
    “西圣去了慕山岛，却发现慕山岛姓慕的虽多，却根本没有一个叫慕仙颜的人。也没有人见过慕仙颜的模样。”
    虞嫃神色漠然，“就是说，她的姓名出身，都是杜撰的？”
    中圣把西圣当年的调查档案放在她面前，“你可以看看。你那师尊的姓名出身，都是假的。”
    “所以，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慕仙颜。问题是，她到底是谁，为何要编造姓名出身？”
    “神教的圣女，怎么可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担任？”
    “按道理，这样武药双绝，又风华绝代的女子，应该早就受到万众瞩目，不可能默默无闻，来历可疑。”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不是虚空海的人！”
    “我们都是有办法去真界的。于是西圣就专程去真界调查，很快就查出了慕仙颜的来历。”
    虞嫃深吸一口气，“是蚕药妃？”
    中圣并不意外虞嫃能猜到，点头道：“不错。就是蚕药妃，蚕氏的掌上明珠，当时的巫域第一美人！”
    “虽然两人的相貌有些不同，但西圣何许人也？他很快就断定，一定是同一个人。”
    “陛下想不到吧？东禹宗的宗主，竟然是蚕药妃。这样的人要是当了教主，我等怕是要被架空。”
    “查出真相之后，西圣准备告诉域外天魔。谁知域外天魔再也联系不上了。”
    “于是，西圣只告诉了我们几个，却唯独没有告诉石虚。因为石虚和蚕药妃的私交太好，怕她被感情左右。”
    “于是，蚕药妃当圣女的计划就此搁浅，再也没了下文。她多次托石虚询问此事，我和西圣等人都以域外天魔没有点头为由搪塞。”
    “而且时至今日，东禹宗和石虚都蒙在鼓里！知道慕仙颜来历的，只剩我和西圣。”
    虞嫃看了看档案，更是面沉如水。
    呵呵，师尊啊，你对我是真心的么？
    她忽然想起，师尊总是闭关，出关处理宗门事务的时间很少。
    原来，师尊不是闭关，而是回巫域去了。
    因为常常两头跑，所以要经常“闭关”。
    想到这四十年的师徒情深其实是个圈套，哪怕是虞嫃都不寒而栗。
    蚕药妃实在是个心机叵测，城府如海的女子。
    虞嫃两世为人，都真很少见过蚕药妃这样的女子。
    想到自己身边一群忠心耿耿的圣级强者，都是这位师尊派来保护自己的人，虞嫃就心中发毛。
    这师尊，心机太深！
    整个虚空海，整个东禹宗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慕仙颜其实本不存在。
    她几乎骗了所有人，还骗了两千多年！
    幸亏西圣也是个多疑雄猜的奸诈之徒，这才暗自查出她的来历，不然怎么可能知道？
    中圣继续说道：“石虚曾经告诉我们，澹台蕴之虽然是慕仙颜的道侣，却从来没有和慕仙颜发生夫妇之实。”
    “澹台蕴之曾经向石虚诉苦，说他只是慕仙颜名义上的道侣，根本就没有真正碰过慕仙颜。但，澹台蕴之仍然一往情深。”
    虞嫃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她找澹台蕴之为道侣，只是为了报复姜别离？”
    中圣哈哈一笑，“陛下猜的不错，正是如此。西圣查出，当年蚕药妃和姜别离因为穆苍月闹翻，蚕药妃还出走过。”
    “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她才找了澹台蕴之这个冤大头当道侣。一来气气姜别离，二来也是利用澹台蕴之。”
    虞嫃闻言，不由替澹台师叔感到悲哀。
    唉，澹台师叔其实是个好人啊。
    中圣看虞嫃的神色仍然很平静，不禁有些叹服。
    “于是，西圣暗暗留意她，不着痕迹的布置眼线和监测。但蚕药妃以慕仙颜的身份一直好好做着宗主，并没有其他异常。”
    “时间一长，西圣失去了兴趣，也就不管了。很多年都没有再留意慕仙颜的事。”
    “直到四十年前，虚空海发生了一件大事，第一强宗姜山宗的强者都被斩杀。一下子沦为四流宗门。”
    “得到消息的西圣才重新留意虚空海，重新留意慕仙颜，激活当年埋下的眼线。”
    “西圣这一查不得了。诸多迹象表明，姜山宗的一群强者陨落，竟然和慕仙颜有着种种联系。”
    “西圣猜测，蚕药妃可能和姜别离彻底闹翻，甚至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
    “于是，蚕药妃迁怒姜山宗，因为姜山宗的人也姓姜，和姜别离有血缘关系。所以她帮助海族干掉了姜山宗的强者，报复姜别离。”
    “她也就是外界传说的坐镇海族的神秘仙人了。”
    中圣指指自己的鼻子，“那时姜岚得知噩耗，顿时走火入魔，刚好便宜了我，夺舍了他的肉身。”
    虞嫃皱眉，“西圣难道还查出，我这师尊已经突破到地仙？”
    “当然。”中圣点头，“这是最重要的证据。虚空海世界最多只能修炼到大乘，不可能修炼成仙。”
    “可蚕药妃毕竟是蚕药妃，她的来历一定和陛下一样惊人。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成为虚空海唯一的仙人，还藏得这么深。”
    “不过，她成为仙人的时间不久，应该就是五十六年前。她可能早就想灭姜山宗了，只是之前有心无力。”
    “所以成仙之后，她迟早会对姜山宗下手。之所以没有完全灭了姜山宗，也应该是看在姜别离的份上，不想做的太绝。”
    “她一定早就秘密控制了海族，在虚空海的势力越来越大了。”
    虞嫃冷笑，“因为她已经成仙，所以看出了我的一些来历，也可能是翼圣将卦道推算告诉了她，她才故意收我为徒。”
    中圣点头，“陛下果然聪明。那么她收陛下为徒的目的，陛下也能猜出来了。”
    虞嫃叹息，“也罢，我就猜一猜。”
    “她故意收我为徒，想方设法让我变强。”
    虞嫃有句话没有说出来。
    蚕药妃一定也考察过萝无邪。
    可能因为萝无邪当时已经年过二十，所以她没有选择萝无邪，而是选择了自己。
    这一切，都是通过石虚，她没有直接出面。
    虞嫃还肯定，是蚕药妃请石虚出手，去魔域抽取魔女萝无邪的本命真魂，融入到自己的魂魄的。
    出手的是翼圣石虚，可是授意者一定是蚕药妃。
    因为以翼圣石虚的为人，她似乎做不出抽取萝无邪本命真魂之类的事。倒像是蚕药妃的主意。
    翼圣虽然渊博，但为人却比较厚道，肯定以为慕仙颜这么做是因为爱自己的徒儿。
    虞嫃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她之所以想让我变强，当然是想利用我，借助我的手统一中域，统一神洲。”
    “本来，她有绝对的把握夺舍我。最后以虞嫃的面目出现，成为大周之主，和姜正嫡相互配合，施展偷天大计。”
    “可是夺舍有风险，她见到我修炼速度如此之快，不到四十岁就渡劫入道，她就急了。”
    “她对顺利夺舍我的信心产生了动摇，于是她就只能改变计划，提前夺舍我，不敢再拖延。”
    “她知道我前世的身份，知道我前世在虚空海斩杀过三邪仙，就故意放出迷雾，什么九阳海仙，混世魔童，三螓娘娘。”
    “目的只有一个，让我误以为是因果业力，让我怀疑神秘仙人和上古三邪仙有关，让我生出恐惧之心！”
    “只要我误以为是因果业力，那么就会心神不宁，魂台生悸。”
    “再搞出什么逼婚逼嫁，要挟杀师灭宗等心理手段，扰乱我的心智，故意激怒我。”
    “第一。我若是赴约，就是心神不宁，心怀怒意和恐惧。”
    “第二。我若是不顾宗门和师尊安危逃走，就会心神惭愧，道心有痕。”
    “无非这两种可能，无论那种可能，都能让她更容易的夺舍我。”
    “呵呵，为了攻破我的心防，趁虚而入的夺舍我，她真可谓煞费苦心啊。”
    “还有一个目的，夺舍我之后，慕仙颜就是‘死了’，然后‘虞嫃’继承宗主之位。于是，她不但成了周帝，而且仍是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