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好的。”
    都是报告工作，在哪里报告都是一样的。虽然在酒店报告真的是人生第一次。
    不，就连来这种酒店也是人生第一次。林素打开资料夹开始挨个发资料，手却不知道为什么微微抖了起来。何越人还不错，还趁着这个时间给她介绍了一下，左边这个带她上来的面无表情的是余张，右边这个拿资料捂着脸假寐的妖孽是宋童。
    “余总，宋总，你们好。”林素握着拳头满脸堆笑，她吸了一口气，很快强迫自己进入了状态，“这是公司成立三个月以来的报告，公司这几个月营收——产品——成本——利润——”
    酒店套房内只有林素的声音。宋童拿纸盖着脸没有感应；何越含笑看着她；余张面无表情的翻着资料。
    没人打断她。
    直到她全部说完了。酒店依然一片静谧。
    挨个看看。余张还是面无表情，何越依然春风满面，宋童依然拿纸盖着脸。林素怀疑他已经睡着了。
    有些紧张。腿一直并着，也有些疼。
    不知道他们对她的报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这是当了财务主管的第一枪，打得响不响，漂亮不漂亮？这关系着她的位置牢靠不牢靠。
    打工人和老板，显然也是需要磨合的。
    套房一片静寂。
    林素的腿有些酸了，又轻轻垫了垫。
    终于有人动了。盖着脸的宋童拿下了脸上的纸，开始打量她，声音还有些宿醉的哑：“你叫——林素？”
    “是的宋总。”他的脸真好看。文件第一页写着她名字呢。
    “不错。”他点点头，又打量了下她，视线在她并拢的小腿上停顿了下，“你酒量怎么样？”
    “不太好的。”
    林素不好意思的笑。这种问题一般都带着其他的暗示。陪酒她是不去的，她是正经的打工人。关键是她的姿色——应该大不到能入他们眼的水准，吧？
    “牌技呢？”
    “也不会。”林素摇头摇的很干脆。
    何越在旁边笑了一声，“砰”的一声，是他合上了文件袋，林素看看他，他已经侧过头伸手去拿杯子去了。
    似乎一下子对她失去了兴趣，宋童懒懒散散的说，“那行吧。”
    林素笑笑，看了看何越，“那几位老板，我的报告结束了，就先回去了？”
    “行。”何越笑笑，“你回去吧。”
    这个工作不错。事业有前景，几个老板还挺好说话。
    ——不过也说不准。有些人是表面不露，内心可能早已经打了分。
    打车回了公司，林素看见刘总已经回来了，又去他办公室坐了一下，刘总挥了挥手，不太在意她自己去见了股东；她这才回到自己位置。已经临近下班，她一个下午都不在，小姑娘们嘻哈打闹磕起了瓜子，很是愉快。
    喝了一口水拿起手机，林素这才看见手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一个未读的短信。是孙强给她发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套石桌石凳，还有一段文字，“还记得你前年暑假来看H大看我——”
    林素笑笑，回了个笑脸，问他，“给你买的衬衫收到了吗？”
    她工作，孙强还在读书，所以毕业之后两人的经济差距明显。
    没毕业的时候两人吃路边摊，住小旅馆，林素都觉得还行；可是上班之后，大约是因为见了一点世面也有了一点钱的原因，两人的约会规格提高不少，吃得吃餐厅，住得住酒店。林素体谅孙强没钱，全都是自己买单。
    “我总觉得我成了吃软饭的，”孙强偶有抱怨。
    “暂时的嘛。”林素安慰他。她和孙强大三开始恋爱，到现在已经快四年，对彼此熟悉得好像亲人。孙强这个人不错，很上进也很努力，不过男人的自尊心也不小就是了。大约是从小家境不怎么好，家里就他这么个出息的儿子——H大的研究生，所以他出人头地的愿景格外的比一般人强烈些。
    “我一定要让我爸妈都过上好日子。”他对她说。
    有愿景有上进心不好吗？林素想，总比那些混吃混喝等死的强。
    挺好。
    “收到了。”孙强回复她，“挺想你的。”
    第二天还是周末，下班时间到了，小姑娘们和林素打了招呼，都嘻嘻哈哈的走了。林素自己坐在办公桌前看邮件，回到家已经八点。撸了一会猫，孙强又打了电话来，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好。”她说。
    “上次不是告诉你，我在导师的本科班当助教嘛。我发现班上有个女孩子，和你很像的，”孙强在那边滔滔不绝，情绪很是兴奋，“都很可爱啊。”
    林素皱眉，“有多像？照片发来看看？”
    “不是长得像，”那边似乎没有察觉她的情绪，还在很开心的样子，“是性格很像——和以前的你挺像的。”
    “以前的我是什么性格？”林素皱眉。
    “很温柔啊，说话轻声细语的，”孙强在那边说，“你毕业以后性格都变了不少。你别误会，她有男朋友的，我只把她当妹妹。”
    林素笑了一声，总觉得孙强的话哪里有点不对劲。她想说毕业了之后面对社会，人肯定要暴躁一些的；可是又突然觉得说了也没意思。她笑了几声，听着孙强在那边说话，只是觉得心里挺堵就是了。
    挂了电话，林素默了默，自己去洗了衣服，回来看见有一个刘总的未接来电。
    “刘总，”林素给他拨了回去。
    “林素，”那边问，“你明天有空没有？”
    有什么不太好的预感。林素想了想，还是硬生生的回答，“有。“
    为了三十万。
    “那我这边有点私事安排你做，”那边的刘总没有客气，“你知道的，我后天我要去美国出差，公司的事我已经说过了，有紧急问题你可以直接和何总联系，私事嘛——”
    来了。
    希望不要去接送小孩辅导小孩写作业。
    “我这边有几套房子的钥匙，平时也没人住，”那边说，“平时都是阿姨来打扫的，但是也要人有空过去看看。明天你来找我拿钥匙，每周过去看一下。”
    “好的。”
    “你会开车不？”
    “驾照到是有——”
    就是几乎没有开过。没钱买车。
    “那行，”刘总说，“明天你去我车库，我再拿辆车给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