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风眠身上的伤很重,血流了一路,众人沿着血迹追赶。
他逃往仙界的边境,那里连接着万年荒废的魔族,怪石嶙峋的群山连绵,天上压着黑云,天地之间浑浊昏暗。
牧风眠藏进了山中。
蔚柳一声令下,命令所有人动身封锁群山,寸寸搜寻,发了狠地要找到他。
但就在他们在山中搜人的时候,一道巨雷从层层叠叠的云中落下来,重重披在山上。
那一霎,天地都变了颜色,响声几乎将所有人的耳朵震破,毁天灭地的力量砸在山上,顿时死伤无数,哀嚎一片。
“天劫降了!”蔚柳惊喊一声。
牧风眠的晋神天劫降世!
骆亭语很怕死,站得很远很远,即便如此,宴星稚也通过他的眼睛看到那从九重天上劈下的巨雷,将世间所有东西都染上银白色,力量在空中翻滚,仿佛将所触及的东西都撕得粉碎。
令人从心底里生出恐惧来。
这便是晋神天劫。
神力越强,天劫就越强。
只第一道天雷,就劈碎了整座山。
蔚柳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现在正是牧风眠最危险的时候,若能趁机将他抓住,接住天劫杀他也是轻而易举。
然而第二道天雷落下来时,将他所有的算盘都打得粉碎。
第二道天雷的雷霆之势,像是将天地撕裂,将整片天给劈下来。
山上那些仙兵神将全部葬身,无一人生还,在周围布阵的人也被天雷的力道破波及,当场就半死不活,重伤难起。
蔚柳也被气浪掀飞,整个人飞出百丈远狼狈地从云层上摔下来,在尖利的山石上滚得头破血流,若非是用尽全力在那个瞬间挡了一下,必然会立时丧命。
天雷会一道比一道强,牧风眠这第二道天雷就有着毁灭天地的架势,再往后会如何,谁也想象不到。
此时再顾不得捉拿什么罪人,想留着一条命的人匆忙逃命,离开天劫范围。
这场前所未有的天劫惊动了上三界,从未有过的强悍力道让光听到雷声的人都感觉惧怕无比。
所有人都知道,若是牧风眠死于这场天劫,那也再正常不过了。
但若是他成功渡过天劫,又有多少人终日惶惶,不得安宁。
后来的牧风眠自是成功渡过天劫,这一千年来,只怕天界那些人,没有一日能够安心的。
雷声远去,画面又开始模糊。
宴星稚已经习惯这样转变场景的画面,她耐心等了片刻,待面前场景清晰时,就看见周围是一个山壁之中。
骆亭语有些慌乱地在山壁之中乱转,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他手里只提着一盏很小的珠灯,沿着山壁一点一点地摸。
最后摸到了一处地方,那里不满横横竖竖的爪痕,像是经年累月在上面留下来的,充满岁月的痕迹。
骆亭语的手抚过爪痕,最后停在了某处,用神力一按,一抹幽幽蓝光登时冒出,石壁上出现一个凹洞,洞中正摆放着一块蓝盈盈的石头。
他将手覆上去,石头立即散开来,蓝光瞬间大作,片刻后光芒散去,眼前就不再是方才的石壁,而是一个很空旷的山洞。
水滴的声音在不断回旋徘徊。
面前是一座巨大的石台,台中摆放着一尊冰蓝色的玉石棺材,周围立着不灭明火,无一丝风。
骆亭语缓步走过去,逐渐靠近玉棺,里面躺着的人也慢慢出现在视野之中。
正是宴星稚的神体。
她静静躺在其中,闭着眼睛,双手交叠摆放在腹上,身着雪白的衣裙,银色的发丝散落。
冰肌玉骨,绝色无双。
骆亭语低声喃喃:“原来竟是藏在了这里……”
他左右转了一圈,显然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沉默许久,最终决定掀开玉棺,在她的手上捋下了其中一个束神铃。
谁知刚捋下来,周围的明火突地熄灭,紧接着凌厉的攻击破风而来。
骆亭语匆忙应对。
来人攻势凶猛,刀刀冲着致命之处而去,骆亭语也丝毫不敢松懈,几个来回就已受了伤。
这场缠斗并不久,最后的结果是骆亭语用尽全力杀了那人,自己的心口也被捅出个大窟窿,用血画了个传送之阵,逃到了天昙神山上。
心口的重伤让他痛不欲生,挣扎多日,最后选择了将心剜出,寄存在一株昙花上,让花朵的仙气滋养。
骆亭语将心放入昙花之前,突然开口,“宴星稚。”
宴星稚愣了一下,还以为是骆亭语也跟着来了天界,后知后觉这仍然是回忆之中,是千年前的骆亭语在说话。
“风眠神君曾向司命神女起过一卦,他问的是起死回生之阵,能否将你复生,当时的司命神女并没有算出那一卦。”骆亭语说:“那是因为那一卦的结果与牧风眠的天劫有联系,若是他渡过天劫,成功晋神,就能够启动起死回生之阵,若是没有渡过,这世上自然也没有人再想着将你复生。如今牧风眠成功渡过天劫,应当是已经开始筹备你的复生之事,虽然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但我希望日后能够救我这一命的人,能够是你。”
“毕竟我也是为了找你的神体,才落得现在这样的模样。”
“你曾经在天海秘境中救了我一命,这些事都是还你的恩情,我没什么能耐,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事,现在我将这些记忆存在这朵花之中,我也不知道我要等多久,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够来到这里,打开这朵花的时候,顾念我的一切努力,将这颗心还给我。”
“若来的人不是你,那便算我不走运,合该丢了这条命”
“宴星稚,去吧,找到你的神体,然后,清算所有欠下的账。”
骆亭语的声音落下,宴星稚的视线逐渐清晰,回到了天昙神山之处,面前那是那朵盛放的血色昙花,当中裹着一颗缓慢跳动的心。
炙热的血液在身体里翻滚沸腾,一遍遍地叫嚣着,嘶吼着。
宴星稚努力压制着血脉中的冲动,蹲下来将那颗心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入骆亭语交给她的锦袋之中。
骆亭语的大礼,就是这些。
那些宴星稚缺席的事件之中,骆亭语用双眼记录,然后交给了她。
走投无路之下,他凭借着一个猜测孤注一掷,做出这种选择,她当然不会辜负。
她已经知道,神体在什么地方了!
骆亭语触碰的那块蓝色石头旁,那些纵横交错的密密麻麻的爪痕,是她曾经还未化形时留下的。
在牧风眠离开之后,她想让自己变得强大,于是日日都要去那个山间中磨爪子,将爪子磨得十分锋利,也在山壁上留下了那经年不消的痕迹。
她的神体被藏在了苍山里。
宴星稚收好了骆亭语的心,转头回去找到黎策。
黎策被她方才的神力滋养,模样看上去已经好很多,正在昏睡之中。
她蹲下来看了看黎策,天昙神山的灵力正在滋养他,慢慢修补他的伤势。
宴星稚决定将他暂时留下,待事情结束之后再来寻他,她像个长辈一样拍了拍黎策的头,低声道:“睡一觉,醒来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将黎策周身的结界加固之后,宴星稚摘下了一片云,飞至万丈高空,从上方飞跃整个仙族区,绕到边沿地带,前往苍山。
仙界此时也根本没时间去注意天上是不是有人飞过去,牧风眠又进入天界的消息让所有人吓得肝胆俱裂,恨不得将地全部掀起来寻找,乱成了一锅粥。
宴星稚藏在云层之中穿越,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苍山,却在别开云雾,乘着月色往下看的时候被震撼了。
记忆中,苍山被妖火烧毁之后,只剩下焦土余烬,寸草不生,荒芜至极。
但眼下,皎洁月光下的苍山却郁郁葱葱,鲜花遍布,灵气在其中缭绕,鸟虫的鸣叫,灵兽的低吼从各处传来,一片生机。
她怔然地落在山头上,目光往下一扫,到处都是盛开的花,各种颜色的都有,长在茂盛的大树之下,长在满是青苔的山石之间,落在各种灵兽旁。
风一吹,满山的花草树木应风而动,哗哗声响不止,空中满是散落的花瓣,卷着草木的清香。
宴星稚震惊得好久都没动,恍然间,她想起苍山被烧毁的那段日子。
黎策见她总是闷闷不乐,便经常来找她,给她带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然后与她说话。
有一日,他突然道:“星崽,那苍山真的很漂亮么?”
宴星稚恹恹地回答:“当然啊,那里有很多花,很多树,还有很多仙界此处没有的灵物。”
“什么颜色的花,你说给我听听。”
“很多很多颜色。”宴星稚形容不好,掰着手指头说:“藏青,朱红,茶白,苍绿,天气暖和的时候会一起盛开,被风一吹就飘得漫天都是,特别香。”
“噢——原来如此。”黎策道:“那日后我去苍山重新把这些花种上,你别不开心了行不行?”
宴星稚当时不信,兴致缺缺道:“你不会种花。”
“我可以学呀。”黎策一边笑一边说:“一百年,两百年,只要我慢慢学,慢慢种,苍山总会再开出花朵的。”
黎策没有食言,他用了一千年,让苍山从灰烬中重生。
苍山又是那个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苍山。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陷阱
站在苍山上抬头看, 漫天的繁星就好像随时要坠落一样,触手可及。
宴星稚站在其中,身边是乘风而起的花瓣, 抬眸便是万千微星,脚下是哗哗作响的叶海。
宴星稚原本追寻牧风眠而来到仙界,她看出了时珞野心勃勃,借她之手稳固势力, 也看出那些人吹捧她, 也不过是为了一己虚荣。
她都不在乎那些, 她只为了自己的目的。
所以从不在意什么人情友谊, 也不在意有没有人为伴, 是不是孤独。
但现在的宴星稚才明白, 除了牧风眠之外,这一千年里,还有别人在真真切切地挂念着她。
盼望着她的归来。
宴星稚的情绪久久难以平息, 酸意一阵阵往心头上涌,眼眸都变得酸涩起来。
她用手揉了一把,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继而从山头一跃而下,没入了山林之中。
她在山中飞跃, 寻找当初磨爪子的山间。
苍山虽然被烧毁过一次, 但地脉走势都没变, 所以宴星稚能够很轻易地找到当初常常去的山涧。
山涧里灌木茂盛,杂草丛生,山壁上长满了绿植, 宴星稚一寸寸摸过去, 最后找到了那一片尚有痕迹的爪痕处。
虎崽又在胡作非为 第1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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