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特扭曲狰狞的面孔浮现眼前,他溯回到瑟缩角落里那个孩童的视角。
你既不聪明也不乖、安静闭上你的嘴、吵死了你真烦、浪费生命、你怎么不去死……
小阿玉仰起脸,双眼漆黑回看向珍妮特,他想,你才该去死,你去死吧——
珍妮特表情定格,她缓缓站直身体,转身,走向窗边,开窗,整个人翻出窗台消失不见了。
五岁的小阿玉甚至还不能清晰理解这些行为的意义和后果,他感觉疲倦,困意袭来,他躲进衣柜里睡着了。
长大后他读了梅瑟薇的文章,才知道特异者通常要到临近青春期才会被唤活精神力,且第一次释放精神力影响大多伴随着强烈的情绪刺激,这种唤活的时间越提前,特异者的精神力往往越强大。
珍妮特的厌恶暴躁,强烈刺激了小阿玉的精神本能,她也为此付出了性命。
不是亲生母亲,并不能减轻他的负罪感,相反,恨意没那么浓烈了,珍妮特有理由不爱他,他不是她的宝贝。
白旸非常正式和肯定地告知他:“那不是你的错。小朋友就像镜子,遭受恶意,反馈恶意。错在他们对待你的方式。你反抗的后果是场意外,她烧了把火的确罪不至死,但她点燃了T恩T。”
“现在你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麦芬蛋糕了吗?”
“我小时候很喜欢,”沈夜擦掉眼泪,又淌出新的,“爸爸偶尔回家会买给我吃,一个盒子里有4块,不过不能想吃就吃,需要熟练背诵,或答对所有的题目,或一整天不发出声音……蛋糕是奖品。”
“有一次新年,也是我的生日,爸爸回来,买了蛋糕。他几个月没回家了,妈妈很开心,做了很多菜。然后爸爸接了一个通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妈妈从厨间出来,客厅里只剩下一桌饭菜和反反复复念着要吃蛋糕的我。”
“她把蛋糕塞进我嘴里,一口接一口,一块接一块,我不能呼吸……”
沈夜深呼吸,好在这一次的回忆没让他像从前那样,即使在梦中也会剧烈咳喘着惊醒。
白旸问:“现在还怕吃蛋糕吗?”
沈夜摇头:“你做的很好吃,松饼和饺子也好吃。”肚子配合地咕噜一声。
白旸拿出车里备着的点心和牛奶。
沈夜:“珍妮特死后,爸爸在安息室守了她十天,我一直以为他们非常相爱。”
白旸:“宁教授当时应该猜到了你是特异者,他这么做是在保护你,不让外人从尸体上发现异样,和珍妮特结婚也是,他真正爱护的人是你。”
沈夜:“真的么?如果再见,我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和我的生母一起抚养我?为什么要强拉无辜的人组个虚假的家?”
白旸:“这问题你也可以问梅博士。”
沈夜:“我不想再跟她讲任何话。”
白旸:“这么记仇的吗?你前些天吃人家零嘴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夜揉揉鼻尖,暂时不想告诉他有关声武实验的事,白旸一定会阻止他去做白老鼠。
“我可能也是她在实验室里合成出来的,基因母亲,不算生母。”
客观来讲,这是气话,也是真话,禁得起分析。
白旸:“我猜,珍妮特将你带给宁教授之前,他可能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他很快与珍妮特注册结婚,说明他也不觉得还有与梅瑟薇组成家庭的可能,但他需要有人来抚养你。珍妮特大概主动包揽了这项任务,她完全可以以保姆的身份照顾你,宁折也付得起酬劳,但珍妮特需要的对价是一个身份,摆脱底层贫穷潦倒的身份,能够不愁生计安心创作她的童话。”
白旸:“而婚姻对宁教授这类人来说,并非必需品,他的精神寄托无可替代、不能分享……或者,宁教授愿意结婚是因为婚姻可以更好地隐藏你!”
隐藏他。
宁折一直在联盟科学院工作,对圣乐菲斯应该有所听闻,当年他只要稍微同珍妮特了解得到这个孩子的经过,就能推测出八成真相。
或许后来宁折出现在圣乐菲斯岛,也与这件事密切相关。
沈夜:“人工孕囊才不会意外怀孕!他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又为什么会被交给珍妮特?”
白旸:“那是另外的故事,等我编圆了再给你讲,可以有很多版本噢。”
沈夜白了他一眼,脑子还是很乱,心里依然难受,可被白旸这样真真假假一通分析,发生在他身上的伦理悲剧好像变成了一道题目,他们会认真解题,会找寻答案,然后这题就可以像游戏里打通的关卡一样过去了。
是可以过去的。
“你叫我一声。”沈夜终于擦干眼泪。
白旸:“宝!”
沈夜:“不是……”
“阿玉。”
眼泪又白擦了。
沈夜:“珍妮特死后,宁教授把我带去科学院,我在临时仓库发现了你,那时我对你说,你好,我叫阿玉。”
“我知道。”白旸从颈链上摘下他的铭牌,指腹摩挲在蚀刻的四叶草上,“你画的,还拿走了我的电子笔记本。”
“是借,我对你说了以后会还的。”沈夜更正。
白旸边笑边点头:“是是,你当时肯定征询过我的同意。”
他学着幼童奶声奶气:“这位宇宙第一帅的大哥哥,请问我可不可以借你的笔记本用几十年吖?你要是不同意就摇摇头,没反应我当你默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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