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幽灵先生突然怔了一下。他想,收殓尸体?这种在历史中重复无数次的做法……
一个仪式?一个传承许久许久的仪式?
而这也象征着神明……
琴多似乎仍旧想说什么,但是他抬眸望见幽灵先生沉思的表情,便保持了十足的安静,让幽灵先生好好思考。
幽灵先生此刻正在想的事情就是,为什么维持李加迪亚的力量的做法,是为死在异乡的人入殓?这个做法有一些太过于人类,而不像是神明。
不过,阿卡玛拉的力量表现形式也正是“人类的梦境”。
……做梦。梦境的发生在过往重复了无数次。这听起来也十分像是一个仪式,只是这种仪式更为普遍、更为……与每个人概念相关。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些旧神的力量似乎都像是仪式。
重复无数遍的出生与死亡、战斗与贸易、一日三餐与欣赏艺术,乃至于星辰的运转、自然的更迭……
越是想,幽灵先生越是感到惊愕。
如果将“仪式”的范围扩大,不仅仅局限于启示者所使用的“仪式”,那么在这个世界上,重复的力量竟是如此广大和深奥。
……不,应该说,正是在经过了无数次的重复之后,这些事情成为了某种既定的规则,成为了人们都心知肚明的“正确性”。人类对神明的看法,正是如此。
生命如此广大、死亡如此冰冷,战斗与贸易都维持着人类的生活,吃饭和睡觉都与身体的健康息息相关,星辰、海洋、自然、节庆、旅行……
词语被定性、概念被确认。神明的概念就象征了人类心中的正确性。
而相对的,正是因为“正确性”的确立,神明也就拥有了与之对应的强大力量。
神明,就是永恒固化的仪式吗?
这个想法让幽灵先生猝然一惊。他猛地回过神。琴多梦境中,普拉亚家族的古老宅邸仍旧保持着岁月中那种无比静默的姿态。
他下意识伸手捏了捏鼻梁,让自己冷静一点。
“您想到了什么?”琴多适时地问。
“……一些,让人觉得不怎么舒服的想法。”幽灵先生说。
神明是永恒固化的某种仪式。这个概念并不稀奇。神明的力量在某种程度上依靠着人类,这种猜测也并不令来自地球的小说家感到惊恐万分——或许这个世界上的某些人类会这样。
他真正惊讶并且困惑的问题,有两个。
第一是,仪式。
当他成为启示者的时候,他没觉得“仪式”有什么问题。他觉得那是一种……怎么说,只不过是拿这个词儿来代指启示者复现过往的行为而已。
拿一个特定的词来显得专业一点,仅此而已。他没想到这个词语会带来什么不一样的概念。
但是现在,当他真的从神明的角度来回顾这个词的时候,他却感到了些许的异常。“仪式”这个词本身,就可以指代典礼的秩序形式,换言之,“正确性”。
这样的做法是正当的、合规的、约定俗成的,因此才可以称为“仪式”。如果这种说法与神明结合起来,那么启示者本身也就像是某种弱小的神明了。
因为,他们正是在复现某种历史的“正确性”。越是强大的仪式就越是如此。
这个问题就直接与安缇纳姆有关了。而安缇纳姆的神格正是过去与历史。曾经西列斯感到这个神格过于偏向某一个方面,但是现在他只是感到,这个神格过于庞大,仿佛笼罩了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
但是,在流浪诗人奥尔德思·格什文与格雷福斯·达罗·克里莫的谈话中,他曾经提及,“后来的神是不可能打败最早的神的。”
言下之意,后来的神的力量更为弱小。“阴影”似乎也是通过某种特殊的办法,才能够让那些旧神相继陨落。
安缇纳姆显然就是后来的神。祂诞生于雾中纪,比任何神明都要晚得多,甚至比“阴影”也晚很多。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安缇纳姆的力量反而显得如此庞大?
过去与历史。每个人都拥有过去,就连世界也拥有历史。
而幽灵先生想到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李加迪亚的力量似乎显得有些奇怪。
普拉亚家族接手李加迪亚的相关权柄,但是表现出来的做法却是,“为死在异乡的人入殓”。这样的做法有太多的前提条件,并且入殓本身也象征了死亡的一部分。
换言之,如果李加迪亚的力量只是限制在这个方面,那么祂的力量是不是显得……过于弱小了?
可是李加迪亚也的确是十三位旧神之一,同时也在阴影纪的时候就意识到“阴影”的存在,早早踏上旅途。
或许只是因为,祂留下的权柄与“为死在异乡的人入殓”这件事情有关?
但是,从琴多之前的力量表现方式,也就是“为踏上旅途的人们提供帮助”这一点上来说,李加迪亚留下的力量显然不止这么多。
说到底,为什么李加迪亚的乐园,是收容异乡而死的灵魂?
死去的异乡人……
幽灵先生不禁想,是否会是这个概念在漫长的发展之中,出现了偏移和变化?
李加迪亚在阴影纪的时候就已经销声匿迹,祂的信徒也从来不是凝聚力很高的类型。从这个角度来说,祂所对应的那些概念,很有可能已经不是最早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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