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凡尘点点头:“想阻止王府谋逆,既然没办法劝说他们自行放弃,那就只能从外部进行阻止,东宫跟王府之间,迟早必有一争,咱们先行投效太子,再见机行事,才有可能达到既阻止谋逆又保全王府的目的,否则,你从何入手?”
“只是这样,老师的牺牲未免太大了。”
邹凡尘听了,又是哈哈一笑,说道:“我也不是全为了你。任何一次皇位的非正常更替,都少不了流血死亡,朝堂不稳,时局动荡,大臣们人人自危。如果能阻止王府的谋逆,能保证太子殿下顺利登基,就能免了这场血光之灾。牺牲些许薄名,值得。”
邹凡尘用淡淡的语气教导自己的学生,言谈举止之间,挥洒出一股儒雅隽逸的气质。
时倾觉得,老师的笑容跟随离不同,老师的笑,让人感觉斯文儒雅,沉静皎洁;随离的笑,让人感觉温暖和熙之余,又会生出几分深不可测之感。
邹凡尘使唤身边的长随把投诚信送去了东宫。东宫那边很快便派人来把邹凡尘师生两接进了东宫。
太子殿下想必也是久闻邹凡尘之名,待之以上宾之礼,十分客气。
邹凡尘对太子殿下展示了自己的「坦诚」,他带着时倾进入东宫,对其他人介绍时倾是自己的学生「卓时倾」,但对太子殿下直接承认了时倾的真实身份。
至于投诚的原因,其一嘛,邹凡尘对太子殿下的人品和才华进行了一番吹捧,表示敬佩之至,其二,邹凡尘直接提出,希望太子殿下登基之后,能在适当的时候,为恩师柴老先生平冤昭雪,并撤消靖宁帝的灭门遗旨。
邹凡尘给出的投诚理由,令太子十分受用,于是,师生两个一起成为了东宫客卿,吃住都在东宫,若非必要,师生两个都不愿意在凤景城里露面。
成为东宫客卿之后,邹凡尘带着时倾积极参予到为太子出谋划策的各项事务中,惮精竭虑,极尽所能,努力争取太子的信任,渐渐地,能参予的机密事宜,越来越多。
乐章帝很是信重东宫太子,在他身体日渐衰弱之时,把很多朝堂之事,交给太子处理。东宫议事,宛若是一个小朝廷的架式。时倾在这里又一次开阔了眼界和胸襟,也增长了见识和阅历。
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一年多。乐章十七年秋,安若王六十大寿,向乐章帝递了一道奏折,公然邀请乐章帝御驾亲临和岐州,为其祝寿。
安若王是当今圣上名正言顺的皇伯父,在崇尚以孝道治理天下的大昌国,伯父邀请侄儿为自己祝寿,再正常不过了,侄儿不去,反倒失礼。
如果乐章帝端起皇帝的身份拒绝,那么皇帝不孝伯父的事实便会天下传闻,提倡的「以孝治国」,不就成了笑话?皇帝陛下都不带头孝亲,连个表面功夫都不做,让底下的平民百姓怎么想?
这本奏折在朝堂中,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大臣就祝寿之事、以及祝寿是否包藏祸心、陛上该不该去为其祝寿、要不要引蛇出洞等等问题进行了或公开,或私密的讨论。
凤景城的形势,虽然表面上看,依旧一派歌舞升平,纸醉金迷,暗地里,却渐渐紧张起来。
时倾听到这个消息,心头咯噔一下,想道:“来了!王府要起事了。”
邹凡尘则道:“机会。”唯一的,最后的机会。
邹凡尘有条不紊,不急不疾,不动声色地引导太子挺身而出,主动请缨,以皇帝身体不适为由,由自己代替圣上前去和岐州祝寿。
乐章帝的年纪虽然才四十出头,身子骨却衰弱得很快,最近连大朝会都无法主持,多由太子代理,这样的身体显然不可能前往和岐州。
太子主动请缨,乐章帝便顺理成章地同意了,并且下旨:祝寿的一切事宜,皆由太子自行安排。
此旨一出,太子殿下立即前往禁军,从中挑选了八万精兵强将,又去兵部武库,领了许多军备战备物资,然后天天在城外的大校场操练这八万禁军。操练的项目,既有队形操练,也有阵法操练,更多的是攻城操练。
太子殿下的举动,给人一个明显的信号:他此行,不是去祝寿,而是去打仗攻城的。
从凤景城到和岐州,有百十来里的路程,如果快马加鞭,六个时辰之内便可到达。不过,如果是率领八万禁军,运载着各种战备锱重,那么,百十来里的路程,队伍得走三天。
因此,太子殿下算好日子,提前三天率领着八万禁军,大张旗鼓地从凤景城出发了。
时倾装扮成众多随从之一,夹杂在队伍之中,等出城走得远了,足以避开旁人耳目之后,他便离开了队伍,单人独骑,直驰和岐州。
时倾的骑术是在东宫里现学的,选的是一匹性子温和的马,好不容易才坚持着跑了二刻时间,便被马儿颠得七荤八素,一个控制不好,便摔下马来。
时倾趴在地上,痛苦地一边呕吐,一边朝马儿跑远的方向叫唤:“回来,回来,快回来!”
他跟老师做了这么久的准备,万料不到栽在了骑马上,这马,怎么这么难骑?!
他要是不能比大队伍提前一天赶去和岐州,他们的计划便泡汤了。错过了这唯一的机会,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安若王府起事。
且不论起事的结果成与不成,终归是谋逆了,终归是背弃了儒学教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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