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不眨地看面前的人，然而面前的人就是不看他，眼神明明都扫过来了，下一秒却迅速地掠过，偏偏就是不和他对视。
    工作的时候堪称敏锐的小宋总在喜欢的人面前迟钝得要命，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端倪，回想起从饭堂出来后林历添说过的话——
    “靠过来点。”
    “低着头。”
    “别动。”
    言简意赅，一个字都不带多的。
    要是在饭堂的时候摸不准，那他现在十分确定，这就是生气了。
    可是……气什么呢？
    “你不知道？”林历添把他被淋湿的地方一点点擦干净，就是不看他。
    宋砚才意识到自己问出了声，只好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就猜。”林历添将他擦干，又将自己收拾干净，把手里的纸巾团成一团，丢进一边的垃圾桶里，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他，语气平平。
    宋砚舌尖顶了顶唇角，仰起头。
    他不知道林历添为什么生气，心里却有种预感，这段朝夕相处的日子已经在两人中间铺垫好了什么，满到膨胀的感情，连带着这么多年的渴望，就差自己的一句话。
    一句话就能被满足，或者……被摧毁。
    他的嘴半张着。
    阅读室的门口突然被打开，手里抱着书籍和笔记本电脑的女生闯进来，没想到里面有人，脚步刹在门口，一脸惊愕。
    话已经在嘴边的宋砚又咽了回去，两人齐齐看向门口。
    女生把头探出去，看清阅读室的号牌，叠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这时她的同伴走进来拉她，“你瞎啊，这里是17，组长说在11开会。”
    “我看错了嘛。”女生悄声解释。
    又连身说了几句不好意思，才关上门退出去。
    本来鼓足的勇气四处逃窜，宋砚绷紧的肩松懈下来，狠狠咬破自己的舌尖。
    好没用。
    林历添气笑了，见他神色恹恹，又心软得说不出狠话，暗暗叹口气，彻底宣告单方面冷战失败，伸手拽他起来，“宋砚，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你一句话的。”
    再喜欢你的人都不能。
    宋砚的下眼睑随着话音落下猛地红了一小圈，眼尾也跟着发酸。
    整个人看起来冒着苦涩的泡泡。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林历添差点把人说哭，最后还得自己哄，将拽着的手臂往自己的方向使劲，把人搂进来，嘴唇离宋砚的耳畔只剩几厘米，“过两天我得出趟差，估计得去一周，回来那天，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好不好？”
    宋砚下巴垫在对方的肩上，撑在男人腰间的手攥成拳头，什么难过，苦涩，完全抛诸脑后，耳朵被若有似无的吐息刺激得通红，只会机械地点头。
    别说让他说一句话，现在宋砚脑子一片空白，估计什么都能答应。
    离开阅读室，图书馆后门连着教学楼，教学楼又连着实验楼，中间都建着连廊，沿着走不用挨雨淋，既然宋砚想逛，林历添就带着宋砚从头走到尾。
    逛完实验楼的时候，雨刚好停下。
    宋砚意犹未尽，林历添却不打算继续了，给邱叔打了个电话，让他在校门等着。
    打完电话，他转头说：“带你回家换衣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历添和宋砚的生活很自然就融合在了一起，管别墅叫“家”，他俩要是待在一起，邱叔有点什么事，一般都先找林历添。
    丝毫没有给他发工资的是小宋总这种觉悟。
    宋砚就穿了件短袖，哪怕林历添刚才帮他遮着，也不可避免打湿了一大片，浅绿洇成更深一度的绿色，湿漉漉地贴在肩峰上，“你不还饭卡给蒋老师么？”
    “晚上要聚会，到时候再还也不急。”林历添说道，“蒋老师精得很，我现在还了，他怕我晚上放他鸽子。”
    宋砚说：“那我……”在家等你。
    “你也去。”林历添同时开口，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聚会的地方在于林家新开的度假酒店，他早就嚷嚷让我带你去那玩，”
    宋砚眼里闪过喜悦，说了声好。
    回到别墅，宋砚见时间还早，进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换了套平时常穿的白衫黑裤。
    再次出门时，又将平时常戴的眼镜戴上。
    因为不知道得在那边待到多晚，林历添自己开车，没让邱叔送他们。
    宋砚坐在副驾驶上，手里的手机不停响起提示音，他手指在上面动了几下，给对面回私信。
    “在和谁聊天？”林历添趁着红绿灯，看向手机屏幕。
    宋砚把屏幕转向他，“是于林，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到。”
    不仅是问他们什么时候到，还发了满屏的图片，都在介绍新的度假酒店有多好玩，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于林：让我哥去同学聚会，我带你去玩，知道你喝不了酒，我让调酒师给你调果汁喝。/
    林历添皱眉，按下语音键，“十五分钟到，你消停点，宋砚晕车。”
    从生下来就没晕过车的宋砚被迫在林历添嘴里晕了一回车。
    于林回了个表情包，表情包里的小人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又扑通跪了下来。
    宋砚笑了一声，但牢记自己的晕车人设，没再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