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不像现在这般青天白日碧空如洗，慕嘉言躲在假山后面偷吃馒头，断断续续的细碎零落的光斑自缝隙中穿过，照到他的脸上。
    小小的缝隙只容得下小小少年郎一双眼眸透过，他就这样，在阴暗的缝隙中苟且偷生，那一束明亮的光近在咫尺，投在潮湿的衣袖上，暖暖的很舒服。
    时间长了，慕嘉言就难受了起来，他只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身处黑暗，却天真的渴望奢求着光。
    本来啊，外面是没有光才最好的，那样就不会渴望，可他看见了，感受到了，触摸到了，所以喜欢上了，爱慕上了，嫉妒上了。
    小少年郎的目光中，盛着追求存有怨恨，百般情愫翻涌，一张蜡黄的小脸，一双赤红的眸子。
    和着阳光，他痛恨着自己野心勃勃的皇叔们，痛恨该死的跌进泥沼的人生，痛恨懦弱无能的自己。
    偏偏就在这时，一身绛紫色朝服的身影突兀的闯入了眼帘，他侃侃而谈，面对皇爷爷的各种刁难，应付的很轻松，简直如鱼得水。
    十八岁的少年，最是朝气肆溢，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暗中偷窥着意气风发的少年。
    皇爷爷哑口无言，少年丞相眉眼带笑微微偏头，一双漂亮的眼眸猝不及防和他的视线撞到一起。
    他震惊的睁圆双眼，少年丞相调皮的朝他眨了眨眼，展颜一笑。
    少年丞相翩翩行至假山前头，替他挡住渐渐毒辣起来的阳光，灵巧修长的手指滑进缝隙中，递给了他一块特别好看的小点心。
    小点心长的很好看，轻轻咬一口，甜腻腻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意外的喜欢。
    他很是珍惜的小口小口吃完，抬头一看，少年丞相鬓角被汗水打湿，他下意识的咽口水。
    后来，少年丞相总是会在出入皇宫的时候，给他带好东西，各种东西都有，他每次都很喜欢，然后每次都更加贪心的想要下一次得到更好的。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不来了，他等了好久好久，他坐在小小的假山上，等到大雨倾盆，等到暮色四合，等到朝阳初升。
    慕嘉言仰起头，口中喃喃自语，“我等了你好久了，你怎么还不来……”
    所以，他就恨上了，因为他不来了，呵，自己可真是个恶毒又狭隘的人。
    慕嘉言缓缓放下衣袖，炽热的阳光照射在惨白的脸上，他依旧觉得冷的发抖。
    是不是他实在太自私了，所以不配得到更多。
    那他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吧……
    暗一绕过盘旋曲折的小道，几乎一路飞奔，行至审讯室门前时，暗一几乎喘不过气。
    但他一刻都不敢耽搁，掏出暗金色的钥匙，手中动作飞快。
    咔嚓一声，是沉重的锁舌弹开的声音。
    暗一收起钥匙一推，沉重的牢门缓慢开启，他眸中的喜色还没来得及浮现一二，审讯室内，顿时传出一声痛到极致的惨叫声。
    虚脱的喘着粗气的墨应斓微微一偏头，就看见一身黑衣的暗一面色凝重的闯了进来。
    他狐疑的挑眉，系统，你这时机该不会是算计好的吧？
    暗一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面容扭曲的云莺，半跪在地上就想把墨应斓扶起来。
    堪堪伸出的手在触碰到他满身伤痕的时候，僵硬的停在了半空中。
    墨应斓抬起头看向他，长发被汗水血水沾湿，狼狈的紧贴在一起，面色惨白，嘴角脖颈满是鲜血，衣襟上沾满浓郁的血腥味，遍体鳞伤的倒在血泊中。
    一双精致的眉眼此刻满是疲惫和痛苦，他眉头紧锁，如同一件伤痕累累的古器，自带一股惊心的濒死的残缺的凌虐的美。
    “咳——”
    一抹鲜血自口中溢出，暗一猛的惊醒过来。
    “公子？！”
    你……还好吗？
    第86章 陛下，微臣不敢（50）
    墨应斓勉强抬起头，语气平淡：“还好，死不了。”
    暗一眸子一颤，浑身更僵硬了，他咬紧牙关，沉默的看着他。
    墨应斓虚弱的垂下头去，暗一抿唇，轻轻的将他手腕脚腕上的铁链打开。
    云莺恶毒的尖声咒骂道：“你是何人？竟敢对本宫动手，还敢胆大包天打开犯人身上的镣铐，信不信本宫马上就让陛下赐死你！”
    “呵……好大的威风啊。”
    沙哑的嗓音响起，云莺先是惊喜的回头望去。
    慕嘉言朝她微微一笑，语气轻柔，“莺儿，你坐在地上做什么？”
    云莺唇角的笑意加深，她柔柔弱弱的道：“陛下，臣妾这不是眼睁睁看着陛下日夜操劳，却无法为陛下分担一二，臣妾真是心如刀割。”
    “所以，你就私闯进了天牢？”
    “臣妾这也是想陛下能少忧心，多歇息么。”
    “这么说，朕还得感激涕零不成？”
    云莺终于迟钝的反应了过来，她背后立刻被冷汗打湿，浑身颤抖，眼神呆滞的看着步步逼近的皇帝。
    慕嘉言缓缓半蹲下来，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语气温柔，“呐，莺儿，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后啊……”
    “陛，陛下？臣妾，只是，只是想为陛下分，分担，并非，欺君罔上，臣妾对陛下，之……之心，可谓隳胆抽肠，绝无半分不敬，之意。”
    云莺忍不住的颤抖，美眸惶恐，面色苍白，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