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骋正想着,兜里的手机就“嗡嗡”地开始震动了。
夜晚的派出所里,除了正在工作的警察在低声说话,并没有什么嘈杂的声音,手里的震动因此显得很明显。
离他不远处的一位年纪稍大的警察听到了震动声,循着声源看向迟骋,态度很和蔼地说道:
“小伙子,家长打电话了吧?接吧,正好给家里说一下。”
迟骋看了看那位警察,从兜里摸出了手机,果然是爸爸打来的。
迟骋一接通电话,就轻轻地捅了捅另一边的戴国超,戴国超默契地凑到了迟骋的手里边,跟他一起听起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了迟爸爸温和的声音:“骋骋,你怎么还没回来呀?”
“爸爸,明天考试,国超有些题目不太会,我给他讲一下,没太注意时间。”
迟爸爸“哦”了一声。他对儿子的这位发小还算比较了解。小时候淘气贪玩,一到考试前就临时抱佛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让儿子给他补习,儿子尽管嫌弃得要死,但还是每次都认真地教他。如今都高三了,这临阵磨枪的毛病还是一如既往。
“爸爸,还有不多的几道题了,我给他讲完就回。”
不愧是从小就跟黏着迟骋长大的小尾巴,这会儿,戴国超已经从对面的宣传资料夹上抽了几张防诈骗的彩页,冲着话筒说道:
“迟叔,不多了不多了,还有……我看看,一、二、三、四……”
戴国超煞有介事地把手里的彩页翻地哗啦啦直响,嘴里数着数的节奏都把控的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儿。
“迟叔,还有七道题目了,让骋哥给我讲完了再回去吧。他每次都考那么高分,我奶奶天天跟我叨叨,我再没点儿进步,我奶奶该把骋哥当成亲孙子,把我扔出去了。”
戴国超说得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就差声泪俱下,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连一旁的警察叔叔都被他精湛的演技给逗乐了,又碍于场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只得咬着嘴唇憋着笑,努力维持着自己威严的形象。
电话里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叹气声,紧接着,迟爸爸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国超啊,考前突击固然也有些效果,但平常认真努力更重要。我听你奶奶说你最近几次考试都有进步,这很好啊!距离高考也就四个多月的时间了,国超,你要好好加油啊!”
戴国超立马化身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开始了他的表演。
“嗯嗯,迟叔,我现在已经大彻大悟改邪归正了,感觉以前虚度光阴简直是罪大恶极,我现在每天都在努力,骋哥就是我的榜样,我要努力向骋哥靠近靠近再靠近!”
电话那头,迟爸爸轻声地笑了,隐约间仿佛还听到他念叨了一句“这孩子”。迟骋想象着爸爸的样子,有些无奈的笑容里,一定带着几分疼爱与顾惜。
“只要你们都知道为自己的未来努力就好啊!骋骋,你也别着急,晚了就住在宿舍里吧,明天都考试了,这么冷的天,就别来回跑了。”
“我知道了爸爸!”迟骋坦然自若地说道。
“谢谢迟叔!”戴国超回应地欢天喜地,仿佛真的得到了什么令他心动的允诺。
挂了电话,迟骋暗自松了一口气,今天晚上回不了家的这一关总算是暂时过去了,只是迟骋还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处理结果等着他们。
憋笑快要憋出内伤的警察全程旁观完了这两人一唱一和接电话的过程,心里也是暗自感慨,以前遇到这种年轻人斗气的事儿,跟家长打电话都一个个恨不得哭天抢地喊救命,这小伙子倒是奇了,好像完全不想让家人来帮他,倒像是笃定了他能够安全着陆。
不多时,池援从里面出来了,他的表情多少有些凝重,看样子这件事情似乎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毕竟单从外表来看,那帮所谓的劫持了迟骋的人不少都挂着显而易见的伤痕。
池援一出来,迟骋便又被叫了进入。他一五一十地跟警察交代了事情的进出情况。
他是在快走到杏林路口的时候遇到了那帮不怀好意的人。他们人多势众,迟骋只能走为上,但却被他们逼着一路跑进了树林。
“叔叔,马路边的那一段应该在摄像头的覆盖范围内,您可以查一下影像资料。”
警察点了点头。影像资料自然会有人查,而他们这些人的询问笔录资料也很重要。
这些人有侧重点的取完笔录,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
派出所从各方证词、调出的监控录像以及他们在现场上的所见,甚至,他们还得到了一位不愿意公开姓名的证人提供的一段手机拍摄的影像,多方证明,的确如同报警人所说的那样,是迟骋遭人围攻,而出现在现场参与了打斗的池援是半路救急。
这些人当中有不少还未满十八周岁,或多或少都带着伤,而那个“断腕男”似乎尤其严重,整个做笔录的过程中,他一直在一边哎呦呻唤,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派出所根据情况对施暴者酌情做了拘留和罚款处理,还通知了家长和学校,要求他们积极配合。
迟骋他们总算是安全着陆了。在迟骋的强烈抗拒和要求之下,警察最终联系了他们的班主任。
徐老师大半夜地从派出所领了自己的学生出来,简直如有雷劈。他从教二十余年,还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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