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在市郊的丘陵。沈醉和燕名扬到时,门前那条马路的两侧已停满了车。
燕名扬好容易才找到个空位把车塞了进去。停稳车后,他缓缓拉起手闸,看向墓园门口时有几分犹疑。
燕名扬是畏惧的。多年以来,他始终不敢回到琦市,更不敢去给母亲扫墓。
他为此挣扎、逃避了很久。但如今,他觉得应该带沈醉去见见自己的母亲。
扬灵是个豁达大度、包容开放的人,职业特性让她始终以平等客观的态度面对各种人事物。
燕名扬主观地认为,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不会怪自己的。
没事, 沈醉看出了什么。他伸手覆在燕名扬手上,在燕名扬脸侧蜻蜓点水地亲了下,我陪你进去。
燕名扬偏过头。这一刻他对上沈醉澄澈的目光,心里是有片刻疑惑的。
沈醉怎么这么好。
我的小菟怎么这么好。
我哪里配得上呢。
...
公墓里肃静庄重,一个个小墓葬工整地排列着。燕名扬对位置记得格外清晰,这条路他仿佛走过很多遍。
皮鞋的底落在砖质地面上会发出清脆的声音。爬上某一级台阶后,沈醉能明显听出,燕名扬的脚步声在逐渐轻下去。
直到彻底停住。
沈醉抬起头,见燕名扬站在两步以外的一座墓碑前,双手交叉垂于身前,眼睛定定地望着。
和这里的许多逝者比起来,扬灵过分年轻了。照片上的她正处在一个女性生命中盛年的开始,褪去青春岁月的无知和忙乱,逐渐沉稳淡定,眼神中有坚毅的目标,面庞是幸福的沈醉能看出,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工作和生活,并正身处其中。
妈妈,这是沈醉。 燕名扬牵起沈醉的手,他嘴唇翕动,似有无数个念头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却无法宣之于口。
阿姨好。 沈醉恭敬地低了下头。这是个现在时兴的夫妻合葬墓,另半边还是空着的。
沈醉将雏菊放在墓碑侧面,这才注意到那里已经有一束鲜花了。
他手一顿,他眼睛倏地睁大了些许,片刻后才愣愣地直起身。
这花是... 沈醉喃喃道。
我不知道,兴许是什么熟人吧。 燕名扬无甚波动地摇了下头,他似乎误解了沈醉的迟疑,又补充道,总归,不是我父亲。
沈醉却没应声,反倒敛起了眉。
面前的花不算名贵,却很新鲜。
有人来看过扬灵,或许就是今天早上。
沈醉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有可能是阿雪。
沈醉没说出口,心里却有些复杂。他正沉吟之际,突然听燕名扬低声道,你把帽子口罩戴起来。
沈醉一惊,才隐约发觉好像有视线投向自己。
今天是大年三十,是《失温》正式上映的日子。
说不准这会儿第一批的观众影评都出炉了。
在墓园戴,不太好吧。 沈醉说。
祭奠为的是思念,不在于形式。 燕名扬声音很低,眼神仍落在墓碑上,戴起来。
或许是人在墓园里到底心怀些敬畏,沈醉从头至尾只收获了几个闪烁的目光,并未有人上前搭讪。
你以后出门,还是得注意些。 上车后,燕名扬道,就算不怕八卦,也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 沈醉随意道,我以前不红,自然就不怎么担心。
燕名扬揉了揉沈醉的头,半晌才道,你一定会红的。
沈醉微抬起头,燕名扬的目光沉着笃定,他是认真的。
嗯。 沈醉笑了下,是极诚恳的敷衍。
下午...干点什么? 燕名扬发动车,往城里开,要不要去看《失温》。
今天人肯定多。 沈醉不露痕迹地拒绝,不凑这个热闹了。
回宾馆吧,床还挺舒服的。
床? 燕名扬挑了下眉。
嗯 沈醉轻哼一声,很舒服。
这天下午,天又阴了下来。窗帘拉起来,屋里辨不出白天黑夜。
一整个下午,沈醉和燕名扬都没有离开这张舒服的床。他们纠缠在一起,比从前更加激烈。
恍惚中,燕名扬觉得沈醉又在自己肩头啃了口,喉咙里还发出了小小的呜咽声。
燕名扬托起沈醉抱得更紧了,在他浅红的眼尾下反复啜吸。
哥哥... 沈醉迷蒙中含混道。
哥哥在这里。 燕名扬近乎慌张地抚着沈醉的后背,在这里。
沈醉往燕名扬怀里缩了缩。
小菟别怕,哥哥不会走了。 燕名扬说。
...
结束不知在何时。燕名扬发觉怀里的小菟终于安生了,才逐渐放松意识,也沉沉睡了过去。
沈醉清醒地听着燕名扬的呼吸和心跳,直至确定他完全睡熟。
而后,沈醉缓缓睁开眼,露出一双淡定自若的眸子。
他面无表情地爬起来,踩着地毯走到行李前,轻手轻脚地摸出了那把短刀。
床上的燕名扬还在熟睡。沈醉回眸看去,或许是在想燕名扬还要在这美梦中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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