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语气却又比方才柔和了一些。
簪星有些头疼,她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一边伸手,要将顾白婴的衣袍给他拉上去。手才一动,就被人按住了。
她讶然抬头。
顾白婴按着她的手,这简单的动作仿佛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问:“杨簪星,你的元力还剩多少?”
“不多,虽然我不受蜃女幻境的影响,但我也喝了巫凡城的水,元力被这里的规则压制了。”
密室里一片静寂,弥弥不安地甩了甩尾巴。
他松开按住簪星的手,伸手取下了自己朱色的发带,慢慢地将它递到簪星掌心。
簪星不解:“这是......”
“它叫‘朱颜’,是掌门师尊送我的礼物,上面刻有遁逃咒。只要以我魂力催动,无论什么样的险境,都可助人逃离,算是一个保命灵器。”顾白婴垂眸看向簪星的掌心:“还好,它不在乾坤袋里。”
“你不会是想......”
“你是得了我娘传承之人,也是将来能挽救三界苍生之人,虽然到现在我也看不出来,你究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不过,你不能死在这里。”顿了顿,他才继续开口:“在离耳国秘境中,你也曾替我拿回我娘的遗物,我把朱颜给你,就算两清。”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结心铃响(3)
簪星皱眉:“你要我逃走?”
“鲛人鳞支持不了多久,”顾白婴自顾自地开口:“我没有元力,也无法离开此地,朱颜上有我的气息,你逃离后,掌门他们会很快找到你,带人救出门冬他们。”
簪星一把将发带塞回他手里:“我不会走的。”
“别任性。”顾白婴斥道。
簪星回望着他:“用魂力催动,刚才蜃女的话说得很明白了,你灵脉严重受损,一旦运功,元力会更加紊乱。”她看向那条朱色的发带,在昏暗的密室里,艳丽如美梦:“这是上品灵器,以你现在的情况,想要催动它,之后就是死路一条。我走了,你怎么办?”
顾白婴不甚在意地一笑:“那死妖怪要我当她情人,我便暂时虚以委蛇,待你找到人后,再救我也不迟。”
簪星闻言,低头笑了。
“你笑什么?”
密室里柔缓的蓝色光影,将这里的冷寒似乎也暂时驱走了一些。簪星道:“师叔,好歹我在姑逢山呆了一段日子,我们也同行了不短的时间。你不擅长说谎,也不擅长安慰人。更不是会虚以委蛇的性子。以你的性格,宁死也不会在她面前说一句软话,只怕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和蜃女同归于尽了。”
顾白婴没有说话。
弥弥望了望簪星,又望了望靠墙坐着的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蹭到了簪星的脚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白婴才哼了一声:“你倒是了解我。”
簪星心中叹了口气,顾白婴这人,格外要强,从不轻易将脆弱示之于人。他在离耳国的时候,因为不满皇室的虚伪,就一枪将海边的雕像劈碎,那么,在这里,结局也是一样。
“你不用可怜我。”少年静静地坐在密室的角落,雪白的袍子绽开的血花,竟将暗室给照亮了一些。他的发带被取下,捏在掌心,黑亮的头发垂直腰间,看起来柔软如黑缎,脸色比寻常要苍白,唇色也不如过去嫣红,唯有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
“我生来灵脉就有损。”他声音平静:“本就活不过二十岁。天命如此。”
纵然少阳真人寻遍都州,为他找来琴虫的种子,在他十九岁的这一年,阴差阳错的,种子也会被人拿走。
天道,是很玄乎的东西,修道者一生都在与天命抗衡,可真正能逆天改命的,寥寥无几。
“就算不救你,我也活不了多久。你不是曾经说过,人的一生,除了相遇就是别离,分离时多,相遇时少,活着总是如此。”他微微扬眉:“难道你舍不得离开我?”
簪星沉默地注视着他。
“拿着吧。”他垂眸看向手中的朱色发带:“待你出去,尽快找掌门他们......”他的声音顿住了。
簪星接过他手中的“朱颜”,那条发带冰凉而柔软,红色鲜艳明朗,像是比翼花树的色彩。她抬手,抓住顾白婴的头发,将发带重新绕了上去。
顾白婴一怔:“你做什么?”
“我说的分离,是缘分已尽,所以从容面对的那种分离,不是被人追得跟丧家犬一样,还不得不牺牲一个给另一个逃命的分离。”发带被重新扎了起来,她扎得不好,发束不如顾白婴先前那么高,令这少年神情看起来柔软温和了许多。
而她自己也是温柔的。
簪星道:“我是不会走的。”
顾白婴蹙起眉:“滥好心。”
“我可没你想的那么高尚。”簪星绕好最后一圈,松开手,柔软的发丝从手中滑过,像水一样冰凉,她道:“因为是你我才留下的。”
她和顾白婴,在原著里看似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阴阳差错的,一路同行。顾白婴曾在她坠入黑暗深渊中时,毫不犹豫地抓住她的手,她也曾为了顾白婴,重新回返即将崩塌的屋宇,只为拿到他生母留下的遗物。他们在离耳国的皇宫、在天禄阁里忙忙碌碌地查一个真相,在秘境里、茅草屋里一起撞见过比翼树开花,他们在无冬山的山洞里看过夜雨,也在巫凡城的大漠中听过人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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