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时，旁边趴着一只孔东东。
    陆秦的头发有自己的想法，如杂草一般揉杂在一起，他右手搁在额头上，微侧过头。
    孔东东就趴在床边，屁股上盖了一层被子，半个脸侧向他，嘴唇嘟起，呼吸声一起一伏的。
    看见缩小版的自己，陆秦闭上眼睛又使劲睁开，嘘了口气，慢吞吞坐起来，给孔东东又盖了一层被子，盯着他白嫩的小脸蛋半天，然后收拾好自己下了床。
    陆春浓察觉到动静，扒拉掉韭菜上的黄叶，怎么就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陆秦边打着哈欠，随后拖了把椅子放她旁边坐下，睡醒了，姐你啥时候回来的?我看见孔东东在那趴着。
    一小时前回来的，也没多久。东东睡着了?
    陆秦点头，睡得比他还香，他捡起一小捆韭菜，笨拙地开始挑挑拣拣。
    屋里，孔东东一个小呼噜把自己呼噜醒了，他睁开迷蒙的小眼睛，抬起脑袋看了一圈，声音奶奶的，舅舅。
    没人回答他。他双手一撑，拱起屁股爬起来，慢吞吞爬下了床。
    走到桌边把作业本带上，撒开脚丫子往外跑。
    姐弟两人听见动静同时看过去。
    孔东东半蹲下身下了槛，倒腾着小腿跑过来，直接就歪靠在舅舅的大腿上，小眼睛亮亮的，舅舅，我有作业不会。
    陆秦把带泥的菜挪到另外一边，什么不会?
    陆春浓没忍住笑，眉眼轻弯，他特意留给你的。
    陆秦拍拍手上的泥，十分惊讶，孔东东，你特意留给我的?
    按照他姐的水平，怎么都不可能教不了他这个小屁孩。
    我想留给舅舅做，但晚上不做，我要保护眼睛。他一本正经的还很有原则。一句句还都是总结舅舅的经验。
    小屁孩的话虽然简短，但陆秦也听懂了。他外甥可真孝顺呢。
    上回他书包里的石头树叶一类，小朋友转给他，他就转给他这个舅舅了。他转手又分了大半他姐夫了，估计现在还在他姐夫抽屉里放着。
    他只希望孔东东长大以后，能来点实际的。
    他抖抖腿提醒他，你去给舅舅端点水洗手，舅洗完给你讲。
    于是等孔跃一回来，见儿子端着一盆水走得晃晃的，他三两步上前有意想去帮忙，他腰弯下来，手一伸出去，孔东东小人松了口大气，给舅舅洗手。
    孔跃：就知道混小子要使唤他儿子。
    见他不动，孔东东踮起脚尖拍他，提醒道，给舅舅哇。
    嗯，孔跃对上他催促的小眼睛，有点心塞。
    虽说好些日子没见混小子，还真有点想他的，但是那点想法，现在一下子就散掉了。
    陆秦透过水波的波动就看懂了他姐夫的心情，他洗干净手，喊孔东东过去，趁着天还没黑，过来舅舅给你讲题。
    好噢!
    陆秦捏了把他的小脸，都得感叹这孩子着实好学。
    孔东东不会的题目，完全是因为有些字他还没认识，等讲清楚后，他小脑袋瓜子一下就懂了，笨拙地收起小本本就是不动手做，严格遵守晚上做题会瞎眼的规矩。
    陆春浓见他们忙完了，才问他，我昨天给你收拾被褥拿出去晒的时候，看见你桌面上的几本高中书纸张都变黄了也拿出去晒，你哪里找来的书?
    她翻开晒时看了眼内容，很久远的记忆了。
    陆秦双手扶在他外甥肩膀上，下巴也靠过去，孔东东就杵在那当柱子，姐，我是找朋友带的，特意拿回来一份给你，你不是喜欢看书吗?这书我查过没问题，你拿去看看吧，说不定以后还有用上的机会呢。
    当时急着出差，他时间方面来不及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姐夫知道他姐爱看书，偷偷私底下给他姐弄了不少书回来，意味着拿过去他姐就会看，一举两得的功夫。
    陆春浓没把他提的用上记在心里，高考取消那么多年了，谁都没敢想过会不会有恢复的可能性。
    知道她不会拒绝，陆秦单方面决定让她多学一会。
    姐，你拉着姐夫一起，我记得谁提过，姐夫以前扒窗户都要坚持学习，现在书都买回来了，正好给孔东东做个好榜样。
    孔跃：????
    关键是孙来妹还走过来肯定了，她看着孙子晶莹的小眼睛，东东最近都可爱学习了，跃小子你跟着学一点，给他带个好头。
    陆秦，对对对。
    于是接下来的学习看书计划，就这么确定了。
    ******
    莱福食品厂进入有史以来最忙碌的时候，工人忙得脚不沾地，陆秦戴着口罩和手套以及头盔在生产科穿梭。
    他也是头一回参加生产科，术业有专攻，虽有些步骤看不懂，但是机器生产以及工人工作的流水账模式，已经有了后世的雏形。
    转到包装科这边，又是另外一种模式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被安排在新产品包装，毕竟涉及到玻璃杯，包装看着简单，衔接上还要细心，找的都是些三十岁左右的妇女同志和男同志。
    陆秦还给他们鼓劲，各位加把劲啊，等我们干出名声来，我们莱福食品厂的产品可就能跟沪市的产品一样受欢迎了，到时候你们也都能跟着出名，很快就能成为别人提一嘴就羡慕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