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她的双眼是金色的,在漆黑的百花楼里,散发出一种诡异而璨璨的光,她的瞳孔也不是人类的瞳孔,而是爬行动物所特有的那一种竖瞳,不停的收缩着,她打量着花满楼,好似一只冷血动物,在打量自己的猎物一样。
还有,她有一条蛇尾巴。
一条黑色的,在夜里泛出五彩斑斓的碎光的黑色蛇尾巴。
这不是一个人,这是一条蛇,一条美女蛇。
若花满楼可以看得见这恐怖而美丽的美女蛇,或许他的神情早就变了。
但他看不见。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之中,他唯一接触过的妖怪,就是陆小凤的妻子小谷,但小谷那种软乎乎的小白兔,与这种半人半蛇的怪物却显然是不能等同起来的。
所以,花满楼竟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东西。
他只是迟疑地问:“姑娘,你是不是受了重伤?”
美女蛇扑了上来——
她那条漆黑的、却闪烁着碎光的美丽蛇尾,慢慢地缠住了花满楼的身体,她睁大自己金色的竖瞳,嘴中喃喃道:“我好冷、我好冷……”
第116章
惊雷乍起。
很奇怪,绵长的秋雨夜之中,竟会有惊雷。
但秋雨似乎也变得急促了许多,带着一股不属于早秋的冷意,疾风骤雨般的袭来。
花满楼的卧房里,窗户没有关,一阵冷风忽然吹来,将雨滴扫到他的身上,雨点在他身上砸下的时候,他的寒毛忽然全都竖起来了。
他的腿——
他的腿上有东西。
他的怀里也有东西。
闯进他家里的那个女人,忽然凑了过来,如此无助、如此可怜的抱住了他,她的身体是那样的冰冷、又是那样的柔软,好似没有骨头一样,她喃喃地道:“我好冷、我好冷……”
她的牙齿都在发颤。
她就像是一个濒死的人,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攀上了花满楼的脊背,可她这个濒死的人却没有什么濒死的爆发力,整个人软弱的要命,那两只手攀上来,好似在恳求一般。
而她的尾巴——
那是蛇的尾巴。冰冷而光滑,十分灵活,缠眷得要命,勾了一点点,在花满楼的右腿上,一抖一抖的,那种冰冷而潮湿的气息,就顺着花满楼的神经慢慢地探上来,让他的手指忍不住蜷了一下。
他的脊背都已僵直,他浑身上下的毛孔好似都已一个一个的张开,带起了一种可怕的颤栗,这些浑身上下张开的毛孔,好似带走了他浑身的热气一样,叫他有一种奇异的错觉,好像他手指尖的痉挛是因为冷一样。
一阵冷风又吹了过去,击打在花满楼和那蛇女的身上。
蛇女颤抖了起来,牙齿都忍不住的发颤,她可怜兮兮地攀着花满楼的脊背,却得不到一点点的回应。
花家的七公子,江湖上心最好的公子花满楼,他对任何人都是温柔的、他也愿意为任何人提供帮助,可为什么唯独在面对这蛇女的时候,他却如此的残忍、像一块石头一样,全然都没有反应呢?
蛇女发着抖,缩进了花满楼的怀抱里,她的手上没有什么力气,但她却仍然尽力的去抱紧花满楼,嘴中喃喃道:“你身上好暖和……”
花满楼终于如梦初醒。
不知为何,他并不害怕。
他只是心跳有一点加速,手心有一点出汗,这种反应对他来说很难得,但是这样的事情本身也是很罕见的……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个人身蛇尾的女孩子闯进了你的家,可怜兮兮地求你抱抱她。
花满楼:“……”
不对,这剧情的发展,怎么好像下一秒他就要被蛇女妖怪给吞了吃了似得?很像是志怪话本子里的炮灰角色呢……
花满楼终于动了起来。
他有些迟疑似得伸出了自己的手,也慢慢、轻轻地触碰到了蛇女的脊背。
这件事若是陆小凤来做,那自然没什么值得稀奇的,毕竟他本身就是会做这种事的风流浪子,可换了花满楼来,却实在是要惊掉人的眼睛了。
翩翩公子花满楼,一向是最温和、最得体的人,即使一个姑娘主动投怀送抱,他也绝不会做出任何趁人之危的事情的。
令他做出这种举动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的确是必要的。
蛇女的身子猛地一颤,她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从嘴里发出了嘶嘶的声音,甚至还夹杂着带着哭腔的声音,痛苦得好似已快要晖过去,她紧紧地抱着花满楼,好似在讨好他一样,祈求他不要这样残忍地对待她。
……这是一只蛇女。
可为何这只蛇女可怜的好似一只淋透的流浪狗呢?
花满楼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你背上的伤很重。”
是的,伤。
他从刚刚开始,鼻尖上就一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花满楼的听觉是极好的,他能听到蛇女痛苦、惊慌失措的呼吸声,她的动作很奇异、也很小心,那是因为她光洁的脊背之上,横着一个很狰狞、很可怕的伤口。
她的腰很纤细,她整个人也很单薄,但这一道伤口,却好似从上到下,整个横在了她的脊背之上,血肉模糊,鲜血已爬满了她苍白的脊背,那种殷红与苍白交错的画面,花满楼是看不见的,但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想到……这是怎么样一副残忍而可怖的画面。
他的手只是稍微上去、轻轻地触碰了碰,就已摸到了一手黏腻的鲜血,她背上的伤又该有多么的严重呢?
花满楼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狠狠地揪住了。
这蛇女是谁?她为什么受了这样重的伤?在逃到百花楼之前,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只要想一想这些问题,他的心底就忽然涌起了那种柔软而深切的同情,甚至连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的事情,也完全想不起来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就要抽身离去。
蛇女的蛇尾巴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紧紧地缠在花满楼的身上,她把头搁在花满楼的肩膀上,语无伦次地道:“别走——”
她的手、她的尾巴,她的脖颈、还有她的脸,全都是冰凉的,她浑身上下都是冷的,也或许是因为这个,她才那么怕冷,怕到只要身边有一个热源,她就根本不愿意放开。
花满楼忽然伸出手来,安抚似得摸了摸她湿淋淋的头发,道:“姑娘不必害怕,你背上的伤太严重,我去取金疮药来给你。”
蛇女缩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
他的声音是沉稳的、也是温柔的,带着一种男性所特有的一点点沙哑……不,这或许并不是男性所特有的沙哑,而是一个男人忽然被一个美人投怀送抱所带来的干渴。
但无论如何,这声音是很能安抚人心的。
蛇女闻言,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他,她金色的竖瞳在漆黑一片的百花楼里璨璨的发着光,妖异美丽到令人心生恐惧。
但花满楼的面容却仍是平静的。
又是一道惊雷,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蛇女看清了他的长相。
这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
他身材修长,长身玉立,脊背笔直,身上却没有那种江湖人嗜血冷硬的气息,反倒是像一块羊脂玉一样,散发着温润的气质。他很俊美……不,或者说,他的确已俊美到了一种令人心动的程度。他的下颌棱角分明,鼻子挺而直,嘴唇却并算不得太薄,他的唇角总是挂着那种温和的笑意,令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而俊朗。
俊朗的好似皎洁的月光。
但他的双眼却全然没有焦距。
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眨了一下眼,那双眼睛的确是明亮的,却没有神,他直视前方,即使是惊雷打下,那双眼睛也没有一点点的反应,好似他永永远远都在直视着一种全然的黑暗。
蛇女忽然明白了,原来他是个瞎子。
她又一次低下了头,缩进了这位公子的怀抱里。
她很冷,她真的很冷,她的血本就是冷的,她本就是怕冷的生物,如今背上被人开了这么一道口子,又淋了这么一场可怕的秋雨,那种冷意就顺着她的脊骨缠上来,叫她痛苦得恨不得尖叫。
蛇女苍白小巧的鼻尖忍不住动了动,男人身上那种温暖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这是一种带着淡淡花香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温暖与干燥,幸福与安宁。
她觉得很奇怪,她竟真的从这一股人类男子所散发出的味道里感觉到了安宁和眷恋,以至于不想让他离开哪怕一下下。
她眼泪汪汪的攀着他,喃喃地道:“不要走……不要走……”
……像极了一个无依无靠、满心凄楚的柔弱人类女子。
花满楼的手臂也忽然忍不住缩紧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她的身子实在是柔软得好似没有骨头,又或者是这种凄惨而柔弱的祈求可以激起男人的怜惜与保护欲。
……任何一个男人,都绝逃不开的。
花满楼也是一个男人。
即使他比绝大多数男人都要自持、都要温柔,但他也仍然是一个男人。
他所穿的这一件衣裳,乃是京城福记最好的料子,请的也是最好的裁缝娘子为他量体裁衣,这件昂贵而干燥的衣裳,已被秋雨所打湿,背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手印,这是惊慌失措的蛇女所留下的。
那个冰冷的湿润的手印,此刻却好似在发着烫,在灼烧着花满楼的脊背,让他的脊背都忍不住的发紧、发僵。
他忍不住微微地弓起了背,脊椎骨好似一条骨鞭,自他紧实而有力的背部凸出,蛇女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着她,嘴中还在呢喃:“不要走……不要走……”
……她受惊了,她一定受惊了。
花满楼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我不走,你先去歇着好不好?我很快就回来,替你包扎。”
他的声音也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可以让人放松下来。
蛇女道:“真的么……?
好似是害怕他走了就不回来似得。
花满楼实在忍不住,嘴角微微地勾了勾,安抚似得道:“真的,我绝不走。”
蛇女迟疑了一下,轻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她实在是很冷,冷得都在发抖,要离开这样一个温暖的热源让她觉得痛苦不堪,可她已答应了花满楼要乖乖地在这里等他的……蛇女咬着自己的下唇,踌躇了片刻,尾巴才慢慢、慢慢地离开了花满楼,双手也慢慢地撤开。
她好似打算找一个阴暗的角落,把自己的身子盘起来,可是她背上的伤是如此的严重,以至于她简直都要直不起腰背来,身子晃了两晃,控制不住的就要倒地。
花满楼虽是个瞎子,武功却比绝大多数的正常人都要好,而他的反应,也比绝大多数的江湖人要更快。
他绝不可能对这样一个可怜的女孩子无动于衷,也绝不可能就这样等着她摔在地上。
所以他立刻就动了,在蛇女摔在地上之前揽住了她纤细如柳枝一般的腰身,他十分体贴,绝没有碰到她的伤口,可她还是因为过大的动作牵动了伤口,痛苦得抽泣起来。
花满楼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道:“别动。”
说着,他的手上忽然一使劲,轻轻松松将这条蛇女抱了起来,蛇女条件反射一样的紧紧抱住了他,尾巴又开心地缠上来,蹭了蹭花满楼的腿。
[综武侠]女主她都不是人 第1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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