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想起来了。
伊薇特转过小巷,扭身推开自己家房门。
这是一间十分简陋的木屋。
哪怕是这样的小雨,木屋缝隙处还是不停的渗漏雨水。
木屋不大,家具也很简单。
伊薇特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然而她把整座木屋翻了个底朝天,也只在破烂的橱柜里找到一小根蔫蔫的胡萝卜。
面包已经丢给了黑狗,伊薇特摸了摸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她只能用这个果腹。
伊薇特就着雨水洗净胡萝卜,然而却怎么都咬不下去。
她忽然觉得不太对,她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下一刻伊薇特蹙起了眉毛,对自己的用词感到不解。
她为什么要用“沦落”?
难道她以前过得很好吗?
伊薇特仔细回想,却觉自己前半生就和现在一样,作为一个孤女,随便凑合些什么东西吃用。
伊薇特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一小截胡萝卜。
也不全对,至少几分钟前她还是有一块面包的。
当天晚上,伊薇特抱着她被雨漏湿的棉被,在床铺一角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伊薇特推开房门,发现门口的柴堆里窝着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
她一出门,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就从里面站起来。
赫然就是昨天晚上那只大黑狗!
伊薇特心脏狂跳,差点吓得叫出来。
“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你吃了。”伊薇特颤颤巍巍的说。
黑狗歪了歪头,像是没听懂她的话。
见黑狗没有攻击意图,伊薇特抖着细腿离开小巷。
她今天还要去工作的,要是被这黑狗拦住,她又要饿肚子了。
伊薇特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工作?什么工作?她需要工作吗?
“伊薇特。”
伊薇特忽然听到好像有个女声在叫自己,她循着声四下张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转头转快了而感到眩晕,似乎整个世界都迟滞了一瞬。
然而女声只叫了一声。
伊薇特回神,微微蹙眉,一定是昨天没休息好让她幻听了。
啊。对了。工作工作。
她今天还要去给领主家画鸭子的。画不够一百只鸭子是得不到工钱的。
伊薇特在领主家画了一天鸭子,一开始她还画在纸上,很快管家就嫌她画得丑让她画在树上或者泥巴地上。
伊薇特看着纸上那黑漆漆的一团,总觉得那不应该是自己的水平,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因为那确实出于她手。
临到傍晚,伊薇特从管家手里仅仅获得三枚金币。
伊薇特抿了抿唇,用三枚金币换了两块面包和一些木板钉子,打算等回去重新补一下屋顶。
终于不用饿肚子的伊薇特完全忘记了自家门前还有只恶狗,于是等她走到门前的时候,差点再次被那只黑狗吓软腿。
恶狗没有叫,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
伊薇特竭力平复慌乱的心跳,她咬了咬牙,再次向恶狗上交了一块面包的“供奉”。
伊薇特不甘心的看着黑狗将自己的柴堆占为己有,还可恶的分走了自己一半的食物。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居然对大黑狗道:“我的面包是我工作换来的。如果以后你想从我这里换取面包,那你就要为我工作。”
伊薇特抬头望了望木屋顶,“比如,帮我补住漏雨的屋顶。”
黑狗偏头看了她一阵,下一刻,它真的人立起身,在伊薇特惊恐的目光中从她怀里拿过木板与钉子锤子,兀自跳上房顶敲敲打打。
伊薇特惊讶的眨眼,世界随着她眨眼而眨眼,倏的变黑,又随着她睁眼变亮。
不一会儿,屋顶就被修好了。
“伊薇特,伊薇特……”
伊薇特又听到了那个女声。声音较之前更加清晰,她甚至听出了清冽女声中带有的一丝焦急。
“是你在叫我吗?”伊薇特小心的询问黑狗。
然而巨大的恶犬只是偏了偏头,不光面包,甚至连锤子都一并叼回了窝。
伊薇特摇了摇头,回到木屋。
之后的一个礼拜过得飞快。
她还是会去领主府画画。
不光是鸭子,有时候也画鸡、画鹅、画鹌鹑,还画过一次长了翅膀的蛇。
那是她唯一一次没有画家禽。
管家很少夸她,她工作的后半程总是蹲在泥地上画一排整整齐齐的家禽。
然而无论她画得或好或坏,她的工资总是雷打不动的三枚金币。
恶狗先生起先住在她家门外,后来她也不清楚哪天,恶狗不再是恶狗,它穿上了人类的衣服,系上了人类的领带,甚至带了帽子还像模像样的戴了一副眼镜住进她家里。
黑狗先生帮她买菜,煮饭,做家务。闲的时候,他甚至窝在壁炉旁用小刀雕木雕。
——壁炉也是他装的。
与此同时,她几乎越来越频繁的听到那个女声叫她的名字。
她时不时的会恍惚,恍然觉得这声音耳熟,又觉得现在的生活哪里不太对劲。
哪里不太对劲呢?
伊薇特也说不上来。
直到有天回家。
哄闹的人群挤在她家门前,几个顽劣的孩童从人群中钻出来对着她做鬼脸,他们嬉笑着嘲笑她,“哈哈!看那个怪胎!”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不祥的血腥气。
伊薇特丢了怀里的面包,她几步上前,奋力拨开人群。
狗先生静静地躺在地上。
他常戴的那条蓝围脖被剪成几截和他身体一样落在地上。
他最喜爱的几座木雕被踩成粉末和着他的血和成了血泥。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
周围人每个人身上都溅着血,他们嘲笑她,“真奇怪,这狗不是狗样,居然和人一样穿衣服。”
“哈,多可笑,她居然教狗做人。”
“他们都是怪物,都该被烧死。”
“最可笑的是那狗临死前还想解释。哈哈。”
伊薇特愤怒的捏紧拳头,想给每个哈哈大笑的嘴巴一拳,然而掌心黏腻。
她一低头,却发现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最多,那血液汩汩的流,像是怎么都流不干一样。
死去的黑狗眼睛突然转向她,他被拔掉牙齿的嘴巴一张一合,他问她:“你为什么教我做人?”
周围人影凭空消失。
她的耳朵一边回响着黑狗的质问,另一边是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唤。
天边的红日像巨大的竖瞳。
伊薇特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脑袋,拼命摇头。
不。
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死的。他不该死的。
下一刻,幻境破碎。
伊薇特猛地睁开了眼睛。
天色不再是那种浓得像血的红,而是晦暗得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她几乎是同时回想起三个幻境,每个幻境沉重的结局都压得她喘不上气,她耳边嘈杂的回响着各种声音,眼泪根本不听控制的流下,不一会儿就冲湿了鬓发。
下一刻,她眼前一暗,整个人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那个曾在幻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女声再一次温声安抚她,“没事了,伊薇特,没事了。”
伊薇特用力抱紧她,喃喃出声,“关德琳。”
“嗯,是我。”关德琳松了口气。
她甩掉手上的血珠,用指尖轻拍伊薇特的脊背,“万幸你终于醒了。”
作者有话说:
这里解释一下为啥伊薇特的幻境里没有关德琳,不是不把关德琳当朋友,是银龙的“真实”让她无法被幻境拟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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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愈一只恶龙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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