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年临时起意,这趟回国很仓促。
他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母亲明显迟疑了几秒,并没有立刻答应,说要跟他父亲商量商量。
他心里凉了几分,又觉得并不意外,“家里没准备好也不要紧,任千山有套房子在城西,我住那儿就行。”
他态度疏离,母亲又紧张起来,“你回来了,怎么好搬出去住!人家要骂我们的!”
电话背景里听见父亲的训斥声,模模糊糊并不真切,听起来很不高兴。
不用想也知道,大概又是骂他不提前说,还说要搬出去吧。
竟然这样在意他搬出去,还是一如既往的要面子。
隔天他又去见了宋医生开药。
上一次拿药是两个月前,这不尴不尬的,宋医生依照法律也只能开叁个月。精神类药物受严格管控,她要是开多了,随时会被吊销执照。
“这叁种都是一天一颗,收好了。别偷懒也别乱换药。如果一时忘了,断一天也不会有太大问题,长了就不行了。还有,我最近联系到一种新药,我有几个病人在用,都说效果很好。等你回来,我们先测一下肝功能,如果可以就考虑试一试。”
他应下了,转而问起回国的事情,“我要怎么说,他们才肯听呢?”
“怎么说都可以,重要的是摆明态度。你是个情感丰富敏锐的艺术家性格,内心汹涌而表面平静,大吵大闹掀桌子你肯定做不到吧?”
陆斯年苦笑,“做不到。”
“那就用你的行为来表达态度吧。温和,但是坚定的拒绝任何违反你意志的事情...我看,你先把鱼的问题解决了,那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
陆斯年从小不爱吃鱼,不论什么做法都好,就是不爱吃。他也不是没有跟家里说过,可是没有人听。
“控制常常是微小而隐蔽的。”宋医生这样解释,“不容拒绝的好意,其实是彰显权力的过程。他们在一盘鱼上,表达控制你的权力。所以你此去,不论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只要你不愿意,就要拒绝。”
也是,他已离家太久,差点忘了那个家也是个隐蔽的权力场。
时雨安排了私人医疗飞机,同去的还有两个警卫员和一个秘书,都是从国内飞来接应的。
顾远书没有回国,按照计划留在纽约应变。
一开始,他或许是陆家的一颗棋子,可是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他渐渐倒向了陆斯年一边。他们不止是朋友,更是惺惺相惜的,有共同艺术理想的战友。陆斯年并不清楚自己作品的价值,但顾远书清楚,也知道要怎样运作才能不让明珠蒙尘。因为有他在,陆斯年的画价已经颇拿得出手,而他自己又因为陆斯年的画在业界成为新星。正是两个人的事业一同上升的时刻,所以他不能走。
当然这些事,在陆斯年的授意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只有时雨因为与他们同住,零星听过一点。
回国的旅途漫长而静寂。
时雨该是那天夜里受了打击,一路上都很沉默。她偶尔抬头看一眼陆斯年,似乎想说什么,但总是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她一向是个骄傲的女孩子,陆斯年想,但是感情不是能够让步的。
他也注定要与自己的过去渐行渐远。
他从来不曾从属于那个铁血与绝对服从的领域,他要用自由的灵魂描绘属于他的艺术世界。
事情跟宋医生推测得差不多,权力和地位的拉锯,从下飞机的那一刻开始。
“他们会一开始就摆出态度,告诉你他们不会被亲情和你的病情软化。”宋医生这样判断,“当然,如果你父亲亲自来机场接你,那么接下来,一切都会很容易。”
然而家里根本没人来接他。
来的是任千山和司机。
任千山比陆斯年小了两岁,两人打小也是邻居,只是关系不算特别亲近。这人是个自来熟,去美国玩了几趟就天天哥们儿长哥们儿短的喊,一听说他们要回来,立刻主动请缨跑来机场接人。
一同来的还有白石寺疗养院派来的救护车,一行人先安排了时松墨入院,才分别回家。
到陆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一个面生的勤务兵走上前来,沉默地替他拿行李。母亲迎出了小楼,笑意盈盈道:“等你一天了。你爸在书房开会,一会儿就出来。”
永宁的冬天,大雪纷飞,跟纽约一样冷,家里不知道为什么没开暖气,冷得冰窖似的。
“你爸不让开暖气,说他身体好,不怕冷,不用开。你晚上睡觉要是冷,自己开空调就是了,别冻着。”母亲在前面带路,忽而又压低声音道,“你以前生病的时候,不是说害怕房顶上有什么脏污的东西嘛,我叫人把你房间的墙全都重新粉刷了,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她的声音压得那样低,仿佛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陆斯年心下了然,他还是那个陆家的污点,就像墙壁上的旧痕需要被掩盖。
难怪时雨说,大家都在等他走上正路来。
他上楼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衣服,疲惫地躺下。正想睡一会儿,偏阿姨来敲门,说是晚饭好了,叫他下去吃饭。
这阿姨面生得很,原来当年尽忠职守,点起火盆的李阿姨也离开了。
不过,这家里还有没变的人。
冷冰冰的饭厅里,他的父亲坐在上首,眉目严肃地看着他,像是永远对他不满意。岁月在他脸上凿刻下痕迹,眉心和唇角的纹路愈加明显,愈发有上位者的威严。
父子俩对坐着,眼神在空气中对撞,谁都没有先开口。
阿姨从厨房里端出来最后一盘菜。
松鼠桂鱼。
松子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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