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尧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恍若刀刃般锋利的视线刺在她身上,像是要灼出两个洞。
裴娇知晓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的道理,毕竟她的目的又不是让他仇视自己。
她便好脾气道,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是什么言而不信、以怨报德之人,只要我得到了封魂锁,我便会解除血誓,放你自由。并且在此期间,我还会治好你的伤势。
说罢,她便从他身上下来,觉察到他的伤势因方才的纠缠复发,又塞了一枚丹药入他口中,垂眼看向躺在冰冷地壁上的他,这定身咒约莫是六个时辰,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冷静一下,思考一下是否要答应我的提议。
困扰裴娇一下午的事情总算得了解决,她心情欢快许多。
虽说以顾景尧的性子,必定不会屈服于被血誓牵绊,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她除去。
但是至少他无法亲自对她动手,这对裴娇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铜镜瞧着她难得雀跃的模样,仔细想想,还是决定暂且不告诉她这个血誓的真实来历了。
源自魔域的各类邪术皆是罔顾人伦、灭绝人性的,而血誓这个恶毒的术法,乃是魔域一位荒淫无度、心狠手辣的女魔所创,用来束缚那些被她从仙洲掳来的男宠们的。
一旦那些不愿屈服的男宠被饮下她的心头血,被迫签订血誓,她的血在他们眼中便会化作气味香甜的玉液琼浆,自此以后产生依赖贪恋,若是三月之内不得她的血,便会枯竭而亡,除非她死亡或是自愿解除,否则血誓将永久成立。
而似乎是为了闺中之乐,一旦那些男宠们尝了她的血,便会情难自禁地发.情,有想要与她鱼水欢好之意。
此术法之恶毒可怖,便连那些面若冰霜、道心坚定的剑修们都无法抵抗,最终沦为女魔手里沉沦情欲的玩物。
不过这位未来的魔君稍有不同,他本就是受封魂锁禁锢,七情六欲也会随之薄弱不少。
应当不会受其影响吧?
第二日裴娇起了个大早,她刚醒不久,便听见屋外的规矩的敲门声。
裴娇一面伸着懒腰一面打着呵欠道,进来吧。
雕花木门自外被推开,一人跨过门楣走进。
那人迎着漫天风雪走进,雪域的天光勾勒出身形的剪影。
裴娇有那么一瞬的惊艳,她只是将先前天岚宗的服饰给了他,她没想到这魔头穿白色会如此好看。
他模样本就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眉峰锋利,鼻梁英挺,身着白衣便多了几分清澈的少年气。
多一分则过于温润,少一分便有些清冷。可他的模样气质却将很好地把握住其中的度,自然地处于二者之间。
不同于初见那日,今日他高高束了发,额角显出清晰的美人尖,红色发带点缀在鸦黑的马尾上,甚至是风流雅致的,抬眼看向她,眼角微微上挑,眼波流转之时,像是要摄人心魄的精怪。
裴娇冷了片刻,随后掐了自己一把,并且告诫自己不要被他此刻风光霁月人畜无害的样子给骗了。
休息的如何?伤好一些了么?她披上外衣,佯装亲切地询问,对昨日的事闭口不提。
他则是定定望向她,良久,唇角很自然地浮现一抹笑意。
他此时笑容在阳光照拂下显得清澈疏朗,和昨日那般戾气残暴、笑里藏刀的样子大相径庭,十分默契地也未曾重提昨日之事,凝视她道,多谢小姐关心。
他垂眼注视人的时候像是温柔多情的邻家少年郎,俊朗精致的五官更是令人放松警惕,实则是极其具有迷惑性的。
但越是这般温和这般收敛,越是让裴娇心里狠狠一跳。
看来他倒是想通了,只是这变脸的速度未免是有些吓人,昨日还一副要杀了她的眼神,今日就连小姐这般尊称都叫上了。
先前他是不是就是这样带着温柔迷惑的笑,将那些折辱自己的人纷纷送进了地狱?
在裴娇狐疑之时,他已然缓步走上来,自然而然地撩起长袍单膝跪地,随后拾起她落于地上的缎鞋,抬眸不卑不亢地温声道,属下服侍小姐穿鞋。
裴娇低头瞅着他的手,他的手掌宽大,修长漂亮的指节完全包裹住她的秀气的缎鞋,她不自觉小幅度将脚向后缩了缩,像是提前嗅到危险而警觉的自然反应。
这些事情不必你来做。
这微小的后退的动作自然没逃过跟前的人眼睛。
顾景尧眼底的笑意微微淡了一些,取而代之浮上零碎的冷意,但是面上的表情仍旧不变,丝毫不避讳地笑着注视着她。
她背后的手不自觉收拢,当然了,你也不用叫我小姐,可以叫我
主人。清冽的声音落在她耳畔,他稍稍拖长了尾音,显得有些缠绵暧昧。
少年挺拔的身躯靠近了些,用那双漂亮清澈的眸子认真凝视她,半晌像是只是单纯询问般贴近她面庞道,是这么称呼的么?
耳廓边传来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换作平常,这种仙姿绰约的人这么看一眼,可能便要心花怒放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但是现在
她只觉得自己被一条佯装无害的毒蛇给盯住了,对方假意温柔地低下头颅表示友善,实则却在暗地里用冷漠的金色瞳仁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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