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名想起著名的吊桥理论:
当一个人战战兢兢地走过吊桥,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有另一个人从吊桥的另一边走来,他就会误把这种情境下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产生……
他想起这个理论的后半段,打了个磕绊,不敢再想下去了。
十分钟到了,岳倾推开柜门说:“走吧。”
夏明深提心吊胆,好在之后的环节里没再有人造血的出现,使他们得以苟到结局。
阳光前所未有地温暖。夏明深让岳倾坐在长凳上,拿了块奶糖让他含着,不放心地问:“你还晕不晕。”
都不用思考,夏明深就知道岳倾肯定会说:“不晕。”于是又从帆布包里拿出事先做好的小泡芙,不由分说塞到他手里。
然后一个小女孩蹬蹬蹬跑过来,眼睛水汪汪亮晶晶地盯着泡芙看,小仙女纱裙粉粉嫩嫩,背着花仙子翅膀,不哭不闹。家长看样子不在身边。
夏明深弯下腰,看看小女孩,再看看岳倾手里的泡芙,问她:“想吃吗?”
小女孩咬着食指,渴望地点点头。
夏明深的姑姑就有一个女儿,会奶声奶气地喊他哥哥,揪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要奶糖吃。姑姑去世那年她才三岁,夏明深觉得自己快成年了,又有固定收入来源,就放弃了继承权,把遗产全都留给了小妹妹。
他知道的有关她的最后的消息,是被姑姑的前夫带到国外定居,再没回来过。
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孩,夏明深一向没什么抵抗力,于是他再翻出一块泡芙给她。小孩乳牙还没长全,手掌像花苞一样粉嫩粉嫩的,撅着嘴啃着泡芙上软软的蛋糕。
她和岳倾一大一小坐在长凳上,动作如出一辙,都和“排排坐,分果果”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乖巧。夏明深目光在他们两个间转了转,突然感到很想笑。
他问嘴里塞得鼓鼓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奶声奶气:“我叫小泡芙。”
“小泡芙还要吃泡芙呀,”夏明深模仿她说话,故意拖长音,惹得岳倾频频看向他,“你吃泡芙,泡芙会不会疼啊?”
小姑娘刚吃完一个,听到他的话,捧着蛋糕纸杯不知所措。
岳倾说:“你别吓唬她。”他又拿出来一个全新的泡芙,哄道:“还要不要吃?”
泡芙姑娘苦恼皱起眉头,似乎在为“同类相残”而悲伤,但还是痛并快乐地点头:“要!”
吃完,泡芙就粘住了岳倾,非要坐在他腿上,眼睛滴溜溜绕着两个大人转,喊岳倾“大哥哥”,夏明深“小哥哥”。
夏明深想不到岳倾这个冷冰冰的人竟然很讨小孩子喜欢,在旁边怂恿说:“老岳,你问她记不记得爸爸妈妈的名字。”
小泡芙攥着擦嘴的湿巾,没听懂似的歪着头。夏明深和岳倾正在犯难,就见她指着对面匆匆路过的一对年轻夫妇,脆生生喊道:“妈妈!”
女孩倒腾着两条小短腿飞奔向她的家人,夏明深也跟着看过去,蓦然觉得那位年轻妈妈很眼熟。
岳倾比他先一步认出来,狐疑地说:“许晴?”
许晴是他们两个的高中同学,人长得高挑漂亮,长发及腰,是公认的校花。
“我们快走。”夏明深无法确认许晴记不记得他,保险起见,还是走为上策。
他扯了一下岳倾的袖子,两人赶在许晴过来之前,抄小道绕到一家餐厅门口,恰好到了午饭时间,夏明深便拉着岳倾进去避一避。
迎宾带着标准笑容送入一对客人,刚刚好露出六颗牙,训练有素地如同机器人。
他的标准笑容在迎面看见夏明深和岳倾的时候裂开了,破天荒地口吃起来。
“您,您二位……”他难以置信地问,“是坐一桌吗?”
夏明深不明所以地和岳倾对视一眼,说:“是啊。怎么?位置满了吗?”
“……当然没有。”迎宾用最快的速度调整了表情,就是语气怪怪的,好像立时变得又欣赏又敬佩起来。
他把夏明深和岳倾引到两人小桌上,给他们倒好柠檬水。
这下,哪怕是最迟钝的人都会有所察觉了——餐厅里凡是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客人,总会忍不住窃窃私语,虽然看了几眼,就会礼貌地止住目光,但每个人的后脑勺上都明目张胆地写着好奇,就差拿出望远镜了。
夏明深好奇的看向为他们点餐的服务员的背影,他离开的步履蹒跚,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老岳,我脸上是不是没擦干净?”夏明深微微倾身,手挡在嘴边低声说,“我怎么觉得他们都在看我们。”
“有吗?”岳倾把菜单恢复原样,放回桌角,气定神闲地说,“我没有发现。”
夏明深迟疑地坐回去。
这家餐厅用的是暗色玻璃,外界的光线几乎透不进来,屋顶上装点着满满的小吊灯,垂下来一片碎金,仿佛一条银河横亘而过。
夏明深越发地坐立不安。他注意到,每一张这样的小桌边,坐的都是含情脉脉的一对男女。
案几上的玫瑰花束、驻唱歌手弹的舒缓的情歌、再加上迎宾和服务员的眼神……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他的脑中。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有一道声音隐约地传来:“……你看清了,真的是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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