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也同样沾染了晶莹的泪光, 她不清楚这些泪是什么时候落下来的, 大概是观众席头顶地灯光过于刺眼吧。
    场馆内渐渐有观众开始离场，大多是ZEUS的忠实粉丝, 而KNG那边的粉丝们则是正欢天喜地等待着属于冠军的赛后直采。
    楚杭将自己的键盘和鼠标装进外设包里, 环顾了一下此时情绪处于谷底的队友们。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失败。
    但对于他们来说, 这是他们近两年来最接近冠军的一个赛季。
    倒在黑夜里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倒在了黎明来临前最后的黑夜里。
    是他们错过了, 那原本触手可及近在咫尺的荣光。
    楚杭抿着唇朝台下看去, 一眼就找到了还坐在前排的陆羽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让她失望了, 那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春季赛冠军的约定, 他还是失约了。
    见台上的五人已经准备回到后方的备战休息室, 陆羽歆深呼吸，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拍了拍身边还有些哽咽的杨乔婉：“不是说好比赛结束之后去休息室给他们一个惊喜的吗？虽然早就被发现了，但不能辜负你专程弄到手的证件吧？”
    她摇了摇手中的小卡片：“别哭啦，他们一定已经很难过了，要是再看见你这个小老板娘红着眼睛, 估计得担心你会不会一气之下开除全员了哦？”
    听见这话杨乔婉半气半笑地推了陆羽歆一下，将手里的应援物全部收拾好装进她的手袋里, 两人这才穿过观众席趁着此时记者们都围在舞台下方对新出炉的冠军队伍做采访的时候走进了工作人员专用通道。
    两人走到挂着ZEUS队名和队徽的休息室门口，杨乔婉面露担忧地小声问：“你说推开门之后不会因为撞见全队抱头痛哭的样子而被灭口吧？”
    陆羽歆知道她是想活跃一下此时的心情，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压下门把手。
    屋内的气氛是预料之内的沉默和低落。
    教练组对她们两人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差异，霍磊光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最近几天你们都别看微博和贴吧了。”
    陆羽歆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此前的ZEUS一路披着荣耀和吹捧走来，被无数人捧上神坛；而这一刻，他们从神坛上跌落，之前的看好和吹捧也都将会化成令人难以接受的利刃狠狠捅向他们最柔软的地方。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愿赌服输，无话可说。”单晨灌了两口水下去，眼角还泛着浅红，却硬要装作洒脱的样子。
    “你该不会是把自己这些年所有会说的成语都用在这句话里了吧？”杨乔婉素来喜欢和他斗嘴，此时更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压下自己心底的惋惜和难过，拿出平时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毫不留情地向单晨开了炮。
    要是放在平时，也许Welling也会凑上来插上一嘴火上浇油，然后最终以楚杭出声打断这几个人宛如幼儿园小朋友般的无聊争吵。可是今天，却没有任何人出来回应这个玩笑，连单晨自己都没有心力回嘴，只是强扯了两声干瘪的小声。
    大家都不想把自己的难过赤..裸..裸地摊开，但他们却也真的没有办法坦然地说“我尽力了就不在乎结果”这种话。
    谁会不在意结果呢？
    只有胜者可以说自己不在乎结果罢了。
    陆羽歆走到楚杭的身边，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楚杭一直是个泰山崩于眼前都能不动声色的人，似乎赛场上的每一个决策每一种结果都应该全部掌握在他手中。即使是上个赛季，整支队伍在经历了高层意见不合的混乱情况下，楚杭仍能凭一己之力将队伍从降级解散的边缘拉扯回来；于是粉丝们顺理成章地相信，在现在队内氛围良好，选手状态极佳的时候，ZEUS理所应当会在楚杭的带领下站上联盟最巅峰的那个位置。
    可真当ZEUS兵败山倒的那一刻，陆羽歆发现自己其实最在意的不是他在赛场上的成败如何，她只是有些心疼，心疼那些熬夜备战的日日夜夜里的付出，心疼那些比赛背后所有的训练和汗水。
    也许很多人都说，在这个圈子里，努力是最不值一提的事情。
    但总会有一些人，热爱的不仅仅是结果，还有过程中所有疲倦却不肯倒下的战士们，强大又丰富的灵魂。
    “春季赛结束了。”楚杭抬眼看着陆羽歆。
    他设想了很多种应该如何应对她的失望甚至泪水的表情和台词，但在他看着那双似乎能直直望进他灵魂的眼睛的时候，发现之前准备的所有说辞都派不上用场。
    “对啊，然后你就可以放个假，在家陪我了。”陆羽歆歪头笑笑，蹲下身握住楚杭的手，“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有多无聊。”
    “对不起。”楚杭反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自己之前趁陆羽歆睡着的时候给她戴上的那个素圈，“是我失约了。”
    那些在无数个夜里预设过很多遍的季后赛冠军之约，到底是他失了约。
    “你几个意思？”陆羽歆歪头看他，装作不开心的样子，“输了场比赛，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就都不作数了？”
    楚杭被她这幅模样逗笑，想到之前还曾信誓旦旦地说“冠军和她我都要”的自己，嘴角刚刚勾起的弧度又逐渐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