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戴了很多年的眼镜,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但厚厚的镜片于她来说依旧像一道天然的壁垒。如同隔开了现实与虚幻的窗口,她就像一个独自坐在黑暗房间里的观众,静默地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影片。
一切五光十色,一切与她无关。
“悠,不热吗?”
铃木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的光一暗,面前的是宫治,他往自己头上扣了一顶鸭舌帽。宫治顺手理了理因为摘帽子而弄乱的头发:“不站到那边去吗?”
他指的那边在体育馆的阴影下,铃木还没有反应,又感到头上一轻,宫侑气急败坏地把帽子硬扣回自家兄弟的头上,补救性地脱外套:“我的外套借你!”
铃木:“不要,好热。”
宫治嗤笑一声,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其中包含的不屑与嘲笑意味也已经够明显了。宫侑只觉得拳头硬了,这次在兄弟大战爆发之前,铃木先问:“北前辈呢?”
“和阿兰前辈他们在休息区。”宫治自然地站到她身边,“要我带你过去吗?”
“我来带我来带,治你一边去……”宫侑还没来得及用手分开那两人,就被特地为他来应援的女生叫了名字。
宫侑一脸不耐烦地回头:“有事吗?”
宫治点评:“态度傲慢不讲理,简直太差劲了。”
铃木应和地点头:“嗯。”
“我不是我没有!”宫侑连忙为自己辩驳,见另外两人都是不信任的眼神,只好转头尽量和顺地接受那些女生善意的加油。
宫治还在偷笑,看见铃木往场馆前面的广场走,叫住她:“不去找北前辈了吗?”
“毕竟是‘双子’的应援团,”铃木略回头,意有所指地拿他之前的话堵他,“治君不是也有责任吗,共享同一套DNA的双胞胎?”
宫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伸手压下鸭舌帽的帽檐,无声地勾起嘴角。
·
铃木买完水和慰问品,看到宫兄弟站着的那边女生的应援队伍越来越壮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从另一个出入口进体育馆。
她在场馆内很快找到了稻荷崎的休息区域,把慰问品给北信介:“比赛加油。”
“我明后两天……”她的声音渐弱,似乎哽了一瞬,马上又一板一眼如同汇报,“要去京都,不能和奶奶一起来了,已经拜托过商店街的长泽太太,她会陪着奶奶的。这次商店街的叔叔阿姨们一起住在……”
“小悠。”北信介打断了她。
“嗯?”
“慰问品还是当面送比较好。”北信介只取走了其中一瓶运动饮料,把另外两瓶还给她,“不然没办法传达心意。”
“我没有什么心意。”铃木正想说只不过是要给他买慰问品,买一份是买,买三份也是买,没什么区别。但是看到他脸上温和的,却似乎看透一切的笑容,后面的话莫名说不出口,好一会儿才平静地说,“当不当面送一样的,没什么区别。”
北信介温和地摸摸她的头,用鼓励的语气说:“朋友之间还是需要这样的形式的,不是吗?”
铃木想反驳说自己和宫兄弟并不是朋友,刚一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又垂下了眼睛。眼镜下滑,黑色的镜框挡住她的视线。过了一会儿,她小声地,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绘理那个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你需要一些朋友。”
“并不是我‘需要’,我就该‘得到’。”
“但或许你只要别拒绝友谊的诞生就可以了,”北信介轻笑,“就当做是又被我骗了一次。”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
但是当宫兄弟互相推推搡搡地回到休息区的时候,从铃木手里接过了简单的慰问品。
还有小小声的“比赛加油”。
·
稻荷崎去年就打入过全国大赛,第二轮的成绩对不少学校来说都已经非常优秀,不过在大家都盯着冠军宝座的高校联赛里,实在算不上表现亮眼。因此今年破关斩将杀入决赛的这匹黑马,获得了大量的报道和镜头。
可惜的是他们最后还是在决赛被不动的王者——井闼山拦住了。
铃木看着电视上的比赛直播,镜头下双方队伍已经列队,向对手鞠躬示意。她用左手吃力地发讯息给北信介:【很精彩的比赛,抱歉我不能去陪奶奶。】
她刚按下送信键,就听见护士的惊叫。
圆脸蛋的护士小姐动作迅速地关上她盐水输液管上的滚动阀,严肃地说教:“加上昨天已经是第三次了血液回流了小铃木!不是说了要注意盐水有没有挂完吗!”
“嗯,抱歉。”
“完全没有道歉的态度!”护士小姐生气的时候脸颊像小仓鼠一样鼓起,看上去更圆了。她动作娴熟地挤压出输液管里的空气,插拔替换另一袋盐水,一直盯着深红的血液顺着输液管从铃木手背的针孔送回她的身体,这才松了口气。
今天是铃木第二天过来挂盐水,依旧是一个人来的。
同情心泛滥的护士小姐想问她父母不陪她来吗,还是憋了回去。看她神色淡淡地用手机开始学习,闷了一会儿才问:“小铃木你想去洗手间吗?我可以帮你拿盐水袋。”
“没关系,我没喝水。”
“这个药用了会感觉很口渴的噢!”
“喉咙确实有点难受,不过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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