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莘虚惊一场,但也吓得够呛,以至于现在听见什么响动,她心内的恐惧都会不自觉放大。
朱宝莘突然又想到方才那几人抓住她手臂的感觉,那种挣脱不掉,似是溺进水里的感觉,让宝莘不由又想到了似乎早该忘却的上辈子的某些事。
同样被束缚住,没有自由,挣脱不掉的感觉,朱宝莘突然觉得有点反胃,也不知是不是被风吹凉的。
脑袋里不受控的晃过一些画面。
白色手绢、穿黑马褂西服的男人、温柔亲善的询问、伸出去的手……以及腐烂的豪庭朱家、禁锢、控制、送人、出卖……还有当初温柔的“哥哥”、关切的询问、不敢伸出去的手、站在远处朝她笑的男人……
宝莘越回忆越觉胸腔翻涌,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双手环抱的搓了搓手臂,然后才托着疲累的腿继续往前走。
黑暗的街道好似没有尽头,那种走不出去,怎么也走不出去,似要沉溺的感觉不知不觉又包裹住了她,身边没有一个人,就好像当年她在外婆死后被接回朱家,本以为等着她的会是父母亲情,兄妹之乐,但没料,去的却是个从里到外腐烂透了的金丝牢笼。
朱家没落,为了重整旗鼓,再延续以往的豪佘,他们才会想到将她这个早已不管,后来发现还有几分姿色的女儿接回家中,将她培养成某些上流人士变态乐趣的千金禁脔以换取朱家继续的荣光、财力的延续。
他们——她的父亲、继母、以及她同父异母的哥哥为了达成目的,耐心的哄骗她,将她与之前生活的联系全部割断,还用药偷偷控制她的身体,将她禁锢在家中,蒙骗她受一些专人的指导,从精神与身体上控制她,以求能让他们的金主满意。
他们本想将她送给的人是谁她不知,但那人肯定不会是个好人,只是没想在将她送给原定的人之前,有个更恶魔的人看上了她,他们也就欢欢喜喜将她送给了那个恶魔。
那人有钱有势,空有一副好皮囊,内里却腐烂恐怖。
他非常享受控制她,看她在他的掌控下逐渐绝望的快感,看她如一个逃不出她手掌的鸟雀只能在笼子里挣扎嘶鸣,偶尔放她出去,他的手中也永远牵着条拴住她腿的线的快感。
她死后许久也不知那人为何会“看”上她,而且会让她比其他人活得更久一点,那次若不是她不要命的反抗,他可能还“舍不得”这么快杀了她,而且那一次也算是她绝望透顶一心求死,他算手误。
后来宝莘想了许久,才觉得,那个恶魔可能就是看上了她用掩饰的惊恐及渐渐绝望眼神看他时的那种快感。
那是她上段人生最黑暗的日子,但那种日子,她上辈子可称之为家人的人却是让她过上那种日子的最有力推手。
她还记得在她的家人还没把她完全送给那个男人时,她发现了那个人的不对劲,第一次有机会逃离,最后却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给哄骗了回去,亲手将她又送到了那个男人手上,那会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笑着将她推到那个男人车前,无视她僵硬的身体与面容,让她好好呆在人身边。
然后便开着车走了。
那还是与她有着还算一点血缘关系的哥哥。
朱宝莘永远记得自己被推到那个男人车前时,她的感觉。
窒息、绝望又无力的感觉。
一眼望不到头,没有一丝光亮,看不到一点天光的感觉。
今晚,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朱宝莘如是想。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吸了吸鼻子,又抚了抚手臂,看着前方似乎还没有尽头的黑暗,突然想到今日这位嫡兄对她说的话,居高临下看她狼狈倒地的模样,这位嫡兄,好像也很心狠呢,根本不太在乎这小女孩的死活吧。
哪怕她现在倒在这里,也没人会管她。
她若是走不回去,他便不认她是府上的小姐,不认她是他的妹妹……不,那位嫡兄应该早就不当她是他的妹妹了。
他心里只有另一个妹妹,没她这个妹妹了。
朱宝莘一这样想,鼻腔内自然就泛出酸意。
她无奈的笑笑,自言自语道:“小宝莘啊,小宝莘,不如咱们,也不要这位哥哥了吧,不要,就不会伤心了。”
“不要,宝贝,你便不会再伤心了。”朱宝莘轻柔的这样对自己,也既是对那小女孩还残留的情绪说道。
停下脚步,朱宝莘又轻轻问道:“咱们不要了,不要他了好吗?”
若是小女孩的灵魂还在,能触摸到她的灵魂,宝莘想她一定会抱住可怜的姑娘这般问的。
说完后,朱宝莘依然站在原地,她在等,等“小姑娘”会如何反应。
她心里即刻没什么反应,但没想等她环顾一周,视线最后再落到自己跟前时,似乎是空旷更带来了孤寂与渺小,她的心口很快涌上来势汹汹的苦楚,还伴随着阵阵疼痛,似是这种割舍实在让人痛不可言,若是小女孩还在,朱宝莘想,她此时一定是孤零零的站在这里,垮着肩,仰着头的在疼痛的嚎啕大哭。
小女孩很爱她的那位哥哥,她舍不得他,即使他现在已这样对她。
她还是舍不得他。
朱宝莘便强忍住酸意,但泪却忍不住流出了眼眶,她妥协道:“好好,我们不谈这个,不谈这个了,宝贝别哭,别哭。”
“哥哥是个大猪蹄子,他坏,我们不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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