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作为大将军,才能的确突出,也的确好用。
再加上贵妃和福沛的关系,雍正是想给他机会,等他迷途知返的,但事情总有不如意的时候。
年羹尧现在的情况是,你好声好气地劝,他当你得求着他;你严厉警告,就算公开下旨斥责,他也没觉得你多有底气,还当你不敢动他。
现在的他居功自傲,整个就是老天第一他第二的心态。
为了让他认识到厉害,雍正先解除了他总督一职,并收回了抚远大将军印。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年羹尧仿佛有恃无恐,仍旧不知收敛。
受他这种“拿捏得住皇上”的作风影响,老八暗中蹦跶得更欢了,连隆科多都开始左右摇摆。
眼看京城即将乱成一锅粥,雍正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这员大将,迅速下旨问罪,并将其押解回京了。
这么一来,年贵妃开始郁郁寡欢,恰逢换季入冬,还病了一场。
“咳咳咳咳咳……”年贵妃弓着身咳得撕心裂肺,好不容易止了咳,手帕上却染着血色。
离钺轻抚着她的脊背,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哥是你哥,你是你,前朝争斗与你没太大关系。况且你哥的事,你父亲都能看开,你也看开些吧。”
年贵妃蹙着眉摇头,不知是咳得还是难过,眼泪都落了下来。
离钺递手帕:“你和你哥感情很好?”
年贵妃擦干泪痕,红着眼点头又摇头:“普通,不差。”
“那你忧心成这样?皇上看在你的面子上,至少会留他一命。能保命,富贵权势都是过眼云烟。”离钺把温度正好的清肺润喉茶递给她,
“所以你别想那么多,快快养好身体才是正经。这般病着,九阿哥都不太能靠近你,你就不想亲亲他吗?我过来玩,他每回都问,额娘什么时候好啊?额娘什么时候能抱抱他啊?他很想你的。”
年贵妃潸然泪下,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得茶水叮叮咚咚。
离钺赶忙给她擦眼泪:“怎么还哭得更凶了?哎呀你要是想见九阿哥,现在抱抱他也可以,我在这守着,没问题的。好了好了别难过了,我这就让嬷嬷把九阿哥抱过来?”
年贵妃抓着她的衣袖用力摇头,手中的茶也洒了。
“所以到底怎么了嘛?”离钺把湿掉的棉被掀开,给她盖了一床新的,“为什么这么难过?”
年贵妃看看窗外的梅树,哭道:“我近日才发觉,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离钺尝试理解,但是理解不能:“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很多人都羡慕你,怎么会是个笑话?”
“她们艳羡的,都是假的。”年贵妃神色怆然。
假的?她有多受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总不至于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离钺想不明白。
年贵妃抚摸着她的眉眼笑得凄苦无比:“我真羡慕你不明白,永远不要明白,才是最好的。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你走吧。”
离钺带着疑惑走了。
吉答应跟着她进了元泰殿,关心了一句:“贵妃娘娘还好吗?”
“不太好。”
对病人来说,冬天是最难熬的。哪怕女医时刻看护着,年贵妃心结不解,情况也会越来越差。
吉答应感慨:“她这回算是伤透了。”
离钺讶异:“你好像很懂?”
“姐姐在边陲小县长大,不懂这些京城贵女的心思是正常的。”吉答应满是讥讽地和她耳语,
“她就是绝大部分贵女的模样,以夫为天,靠男人施舍的那丁点儿情爱过活。”
离钺敲了她一下:“别阴阳怪气的。”
“我说的是事实哦,而且她是贵女中最极端的那个。把甜言蜜语当真,幻想自己是男人心中最特别的,幻想他们是两情相悦的,幻想男人也对她抱有同样的深情。”
吉答应嗤之以鼻,“然后现实告诉她,她只比其他女人强了一点点而已。所谓的深情,呵,不过是自欺欺人。”
年贵妃把宠当成了爱,直到年羹尧被捕,她才意识到,她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太低了。
皇上明知她不可避免地会因年羹尧的事伤怀,明知她体弱受不得刺激,还是对年羹尧下手了。
皇上抓捕了年羹尧又赏她绫罗绸缎,所谓的两样对待、不牵涉她,所谓的宠爱,都是哄“漂亮玩意儿”的。
皇上对她只有宠,没有爱。
年贵妃像一朵必需用爱浇灌的花,意识到爱是假的,就会枯萎。
离钺仍是不太理解:“世人皆知,帝王无情,她得多想不开,才会奢求皇帝的爱?”
“世事无绝对啊。”吉答应一副看傻孩子的表情,
“就算起初不敢那样奢求,但十年盛宠,连她生的孩子都要特别取名,基本上是个女人都会幻想——我是得了帝王之爱的幸运儿。女人也是有征服欲的,一旦产生了‘我征服了这个男人’的念头,她就会疯狂地陷进去,也会疯狂地幻想男人陷进去。”
就像额娘,因为阿玛连个侍妾都没有,额娘便以为阿玛对她用情至深,以为她掌控得了阿玛。
结果呢?
吉答应在心中嗤笑,她和阿姐的婚事,额娘以死相逼都无法改变。打击之下,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多年的幻想一朝破灭,可不得伤心伤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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