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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纸玫瑰(合集) 3 一捧暴雨梨花针 ⋎ùsんùωùⅵρ.∁οm

3 一捧暴雨梨花针 ⋎ùsんùωùⅵρ.∁οm

    “砰”,一声轻响,五彩的礼花在白雁的头顶上响起,层层叠叠的纸屑与花瓣如花雨一般落下。她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康剑怀里躲去,餐厅里灯光刷地亮起。掌声,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康剑含笑对着众人颔首,挽着白雁越过花门,走上礼台。
    康云林代表一对新人的家人发表答谢感言。
    结婚前,康剑带白雁去省城见他的家人。对于位居高位的准公公、准婆婆,白雁多少有点战战兢兢的,虽然脸上没有显露出来。康剑并没有带她去他的家,而是把她带进了省政府康云林的办公室。康云林正在接待新西兰一个参观团,中午要陪着吃饭,听说白雁来了,就让秘书代替他去了。
    康云林有点发福,头发谢了不少,讲话中气十足,宽大的脸庞上依稀能寻到旧时一些英俊的痕迹。康剑和他不太像,但举手投足间有康云林的影子。
    午饭放在省政府的小宾馆,菜是康云林点的。他温和地给白雁夹菜,不住地询问一些白雁工作上的事,还有白慕梅的近况,亲切得如同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白雁先前一些担忧烟消云散。
    吃过午饭,康云林让康剑带白雁回家住几天,康剑说市里事多,妈妈又不在家,就在宾馆住一晚,明天就走。
    晚上,康云林陪二人去看了场话剧。散场出来,路过“老凤祥”珠宝店,康云林进去给白雁买了条钻石手链。又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包,算作初次见面的见面礼。所有的一切都非常传统。
    可惜没有见到康剑的母亲李心霞,听说身体不好,到北京养病去了。
    白雁问康剑是什么病,康剑正在接电话,没听清她的话,也就没有回答。
    白雁心想那病一定不轻,因为她缺席了唯一儿子的婚礼。
    又是震雷般的掌声,打断了白雁的思绪。康云林的讲话已经结束,接下来主持人邀请白慕梅一同上台来。
    白雁习惯地深呼吸,挽着康剑的手臂哆嗦了一下。
    喧哗的人声突然像海潮一般退去,餐厅里寂静如子夜。白慕梅穿了一件露臂的黑丝绒旗袍,身上披着一条黑色中夹金线的披巾,头发绾在脑后面,插了一根古色古香的金簪,闲庭碎步,似笑非笑地走了过来。
    走到白雁面前时,她停下脚,慈祥地摸了摸白雁的脸,然后极其不舍地抱了抱白雁,狭长的凤眸中甚至闪烁着泪光。
    “康剑,好好照顾雁雁。”接着,她扭头对着康剑叮咛道。
    说完,她一个俏丽的转身,如小鸟依人般的站在了康云林身边。
    所有的目光哗一下全转向了那个方向。
    康云林锐利的眼眸有着一汪柔波在泛着细浪,久违的驿动无法遮掩的荡漾其间。
    白雁觉着角色特地转换了,今晚的主角是康云林和白慕梅,她和康剑只不过是他们的伴郎和伴娘。
    不知康剑如何,反正自已太习惯这种现象了。有白慕梅在场的地方,她只能是全场的亮点,别人都是衬托她的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一花一草一木而已。
    白雁眼睛转了下,瞟向康剑。康剑抿着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还是恼。
    “雁,你妈妈简直就是《花样年华》里的张曼玉,不,是《长恨歌》里的郑秀文,风花绝代一佳人呀!她往那一站,我们还能活吗?”柳晶陪白雁去更衣室里换装,感慨得一塌糊涂。
    “你羡慕吗?”白雁转过身去,让柳晶拉上长裙背后的拉链。
    柳晶愣了下,摇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还是喜欢我妈妈,你妈妈没有妈妈的样子。”她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
    白雁倾倾嘴角,仰起头,化妆师替她补了下妆。
    柳晶拎着的包包里传来手机短信的声音,她打开包,把手机递给白雁。
    白雁打开手机,远方的号码。“小雁,今天的你一定很漂亮,可惜我看不到。”
    白雁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柳晶,给我拍张照,我有个朋友想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柳晶嘟哝道:“你硕果仅存的几个朋友不都来了吗?”
    白雁不答,做出一脸幸福,让柳晶拍了照,然后给刚才的号码回复了过去。不一会,短信又响起,没有语言,没有表情,只有一行点点。
    换好衣衫,两个人往餐厅走去,走廊上挂着个电视,里面正在播天气预报,白雁停下脚步,“成都今天二十四度,比滨江暖和呀!”她喃喃自语。
    “想去成都度蜜月?”柳晶问。
    白雁摇摇头,“没有蜜月,康剑后天要开旧城拆建大会,抽不出时间。”
    柳晶一咧嘴,“抽不出时间干吗要结婚?把一腔精血奉献给党国好了。”
    白雁脸通红,回头掐了下柳晶,“小姐,形象,形象”
    柳晶吐舌,笑得鬼鬼的,凑到白雁耳边,吹气如兰,“雁,我和几个小姐妹给你送了份礼物,一会你进了洞房再拆呀!”
    白雁娇羞地笑,知道一定是什么恶作剧。
    婚宴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才结束,送走所有的宾客,白雁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白慕梅喝得微醺,幸好就住在这家酒店,不必要人相送。
    白雁和康剑坐着婚车回新房。
    康剑原先住在市政府招待所,三个月前,和白雁一确定关系,他就购买了一所公寓。公寓在城市边缘,小区很小,很静,十几栋六层高的楼远远地坐落在绿色的草坪间。他们的家在其中一栋的顶楼,复式结构,客厅正对着这座城市护城河。河对岸是一畦畦农田,远远可见一排排农宅,很有点田园的味道。小区外,有班车直达医院,白雁上班也方便。
    新房的一楼是客厅、饭厅、厨房和杂物间、客房什么的,二楼除了卧房之外,还有一个书房。康剑把杂物间和客房打通,改成一个大大的套房。
    开始的时候,白雁还不太确信,她会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这比她的梦想高出了实在是不知道多少倍。但她是个把什么都藏得很深的人,心里面乐开了花,脸上绝对不会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
    两个人疲累地走进房间,白雁上楼卸装,康剑进厨房煮开水。
    “白雁,”康剑喊住她,“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是,领导!”白雁俏俏地笑着转过身,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眉宇间满是小女人的娇媚。
    “不是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喊我领导。”康剑蹙起眉头。
    “以前喊你康领导,现在喊的是领导,这意义可不同的。康领导是个遥不可及的陌生人,而领导是最亲最亲的人。在你面前,我就是个笨拙的孩子,你在哪方面都能胜任我的领导,我心甘情愿地被你领导着。”她贴近康剑,手圈住他的腰,温热的呼吸拂在他的颈间,“你不想领导我吗?”
    康剑漆黑的眸子一深,手指情不自禁抚向她带笑的脸颊,但半路突地又收回来了。
    “白雁,坐好,我和你认真说个事。”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
    “嗯,”白雁像小猫似的往他怀里又偎了偎,秀气地打了个呵欠,轻轻闭上眼,“人家累了,就这样说吧!”
    康剑看了她好一会,“白雁,以后不要随便把你那帮朋友和同事领到家里来,更不要答应帮别人做什么事,最好和柳晶她们保持距离。家里来了客人,你听到什么不准在外面乱说。谁向你打听什么,要想一下再回答。不是谁敲门,都要开,从猫眼里看好了,问清什么事再开。和单位里的异性同事讲话,不要太过随意你干吗?”
    闭着眼的白雁突然坐起身,眼瞪得圆圆的,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眨了眨眼,“你真是我家领导吗?”那神态像在梦游一般。
    “白雁!”康剑心头升起一种无力感。
    白雁双手一拍,笑靥如花,小脸上的两个酒窝可爱地闪着,“你真是我领导呀,刚刚我还以为你是监狱长,口气好凶哦,吓我一跳!”
    康剑语塞,俊脸青白。
    白雁温柔地在他的脸上印下一个吻,娇憨地撅起嘴,小手在他的胸前一下一下地划着圈圈,“领导,今天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只可以说想我、爱我、疼我、怜我,还有抱我”
    她跳起来,孩子似的蹦上楼梯,调皮地回过头,“别板着个脸,这样子就不帅了。我去卸装、洗澡,穿很漂亮的睡衣给你看。然后给你放洗澡水。领导,你喝完茶就上来呀。”
    康剑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喉结耸动,俊脸涨得通红。
    白雁显然很满意她所看的,哼着歌,一蹦一跳地上了楼。
    进了卧室,看到地板上放着一堆礼物,最上面放的是柳晶几个送的,包装非常华丽。白雁拆开来一看,不禁抿着嘴笑到肚痛。
    盒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各式避孕套,连恐怖的橙色、紫色、黑色都有,如果康领导戴上白雁闭上眼yy了一下,自己羞得脚指头都红了。
    洗好澡,擦着头发,侧耳倾听楼梯上没有声音,她朝下面探头看了看,客厅里没有,厨房里也没有。白雁诧异地走下楼,听到阳台上有说话声,这才发现康剑在外面接电话。与客厅相通的玻璃门拉得实实的,他像是很烦躁,手忽上忽下地挥舞着。
    他转过身,对上白雁的视线,一呆,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怎么了,有事吗?”白雁体贴地问。
    康剑犹豫了下,点点头,“嗯,是工作上的事,我需要出去处理下,白雁今晚”
    白雁认真地回道:“春宵一刻是值千金,但这不是硬件任务,完不成,不要扣工资的。而工作上的事是正事,事关我家领导的前程,我分得清轻重。去忙吧,我会锁好门,不管是大灰狼还是喜羊羊来,我都不开。”一说完,自已先撑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康剑也跟着笑,伸手抚了抚她湿湿的头发,挤了挤眼,“那你早点睡,我争取很快回来。”
    “路上开车慢点。哦,你等等”白雁扭头冲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蜂蜜,挑了匙放在茶杯里,然后注满水,边走边吹着,“你晚上喝了许多酒,这个又醒酒又润喉。”
    小脸上,两个小酒窝又闪呀闪的,康剑看着她,像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把茶杯接过来,在她的注视下,喝得一滴不余。
    “那我走了”口气有点迟迟疑疑,巴不得白雁挽留似的。
    “嗯!”白雁踮起脚,在他怀里蹭了蹭,刚洗好澡的绵软身子散发出少女与淋浴露合体的柔香,康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了,他几乎是艰难地拉开了大门。
    下楼时,满脑子都是白雁一闪一闪的小酒窝。
    而屋中的白雁不知怎么想起了张艺谋的一部老片子《大红灯笼高高挂》,老爷刚娶了四太太,正入洞房呢,外面丫环来禀报:“老爷,三太太犯病了!”
    “什么病?”
    “老毛病,心口痛。”
    四太太乖巧地问:“这病要紧吗?”
    老爷嘟嘟哝哝地怨道:“真是的,没一天能让人安宁。”怨着,还一边穿着衣服,和小丫环走了。
    四太太看着一室摇屋的红烛,神情恍恍惚惚。
    白雁看着镜中眼神朦胧的自己,拍了拍,怎么会想起这个呢?啊,一定是喝多了才胡思乱想。
    她对着镜中的人扮了个鬼脸,打着呵欠,向硕大的婚床躺去。
    窗外,浅月隐在云层里,星光黯淡,夜一点点地深了。
    一直到天明,康剑都没有回来。
    白雁揉着惺忪的双眼,老牛慢步似的下楼,瞅瞅空荡荡的屋子,突然觉得有这么大一套公寓也不是件多开心的事。不由地想起以前租的小公寓,几十个平方,站在门外,就可以把屋子里的角角落落纳入眼底。笑一下,屋子里溢满了欢乐。掉一滴泪,满屋子都是悲伤。现在,她咳一声,要过好一会,才听到回声,猛不丁还吓自已一跳。
    可惜那套公寓,康领导已经催着退租了。
    白雁这个岁数,不属于晚婚,但医院给了晚婚的假期。结婚前,买这买那,她已经休了一周,连今天算起,她还可以休一周。
    康领导忙,结婚还是硬挤出来的时间,接下来又是这个会那个会,说不定还要出差。
    白雁想着,要不回医院上班得了,自已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鼻观口,口对心,身伴影,也无聊。
    懒懒地去厨房给自已倒了杯水,打开冰箱,想煮点什么,听着客厅里座机催魂似的响个不停。
    她丢下水杯,忙跑过去接。
    “雁雁,起床了吗?”电线那端,康云林温和地问道。
    白雁一闭眼,坏了,她忘了酒店里还住着两位老人家呢,说好了今天要过去陪他们一起用早餐的。
    “爸爸,”这一声,把白雁喊出一身汗来,情不自禁站起身,把头扭向一边,深呼吸,深呼吸,觉得镇定了点,才续继说道,“我马上就到。”
    “不要着急,路上慢点,我和你妈妈先喝点茶。”
    “好的,好的。”白雁忙不迭地点头,搁了电话,就往楼上冲。为了结婚,添了几条价值不菲的裙子。五月的天,稍暖微凉,一件连衣裙就可以了。她只化了个淡妆,把头发梳直了,就出去了。
    出了小区,拦了出租。一上车,忙拨康剑的手机。
    “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白雁对着手机,有点犯傻,难不成康领导连夜出国了?
    车很快就到了酒店,白雁走进大厅,瞟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八点十分。擦了擦额头细薄的汗粒,还好,这早饭还不算太晚。
    早餐厅里,稀稀落落已没几个客人了。白雁一抬眼,便看到了康云林和白慕梅。
    应该说,白慕梅今天的打扮很合她的年龄,壮重而又大方。可是这就和小姑娘穿暗色系衣服一样,越发衬出自身的优势来,经过她身边的人,自然而然就露出一脸的惊艳。康云林没有穿正装,起着暗花的衬衫,宽松的米色休闲裤,眉宇间神采飞扬。两个人往那一坐,白雁脑子里就回荡着一首熟悉的旋律“最美就是夕阳红”。
    “雁雁,你怎么一个人来了?”白慕梅延续了昨晚的得体的慈母形象,语气关切地问道,“康剑呢?”
    白雁拂了下头,在桌边坐下,“昨晚喝多了,现在还没醒酒”话音还没落,便看到面对着餐厅大门的康云林眼睛讶异地瞪着。
    “康剑!”
    白雁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雁雁故意逗我们的,瞧,康剑这不来了康剑?”白慕梅娇娇地抽了口凉气。
    康剑头发散乱着,仍穿着昨天的新郎服,神情无比疲惫,俊脸上有明显的黑眼圈,眼里布满了血丝。再凑近一看,簇新的西服上被烟头烫出了几个细洞。
    康剑拉开椅子,坐下,扒拉了两下头发,对上白雁的视线,然后不着痕迹地挪开,“对不起,来晚了。”嗓子是沙哑的。
    康云林脸色一下就变了,“你这是打哪来啊?”口气有领导的威严,也有作为父亲的不悦。
    “外面。”
    “你昨晚没和雁雁在一起?”怒气在康云林的喉间急急地要往外吼出。
    “爸爸,康剑他工作上有点事。”白雁插话道。
    “雁雁,你不要说话。康剑,能有什么事比你结婚还要重?我好像没听说滨江昨晚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康剑轻叩着桌面,面无表情地闭了闭眼,“你们要吃点什么?”他挥手,让服务小姐过来。
    “康剑,回答我。”康云林的火气再也控制不住了。
    “白雁不在意,你又在意什么?”康剑拧着眉,迎视着他。“我不就离开一个晚上,又不是一年两年。”
    “康剑”康云林额头上青筋直冒。
    一瞬间,父子俩剑拔弩张,各不相让。
    “爸爸,你是喝粥,还是要牛奶?”白雁及时地开了口,笑得没心没肺,“妈妈是要一杯牛奶,一片吐司还有一个苹果,康剑你呢?”
    “来杯豆浆。”康剑收回目光。
    “爸爸,你喝点南瓜粥吧!”白雁作主点好了早餐。
    康云林“啪”地一拍桌子,腾地站起,“不吃了,我回省城。”
    一直沉默着的白慕梅优雅地站起,“那我也回云县了。”
    白雁瞧瞧康剑没有和解的意思,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陪着康云林和白慕梅往门走去。
    “别送了,雁雁,进去吃早饭。康剑被他妈妈宠坏了,脾气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如果受了委屈,给我打电话。”康云林的司机把车开到了酒店前,康云林转过身来,又看了看白慕梅,叹口气,上了车。
    他另外安排了一辆车送白慕梅。白慕梅到没急着上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远远近近地罩着白雁,白雁当没看见。
    两辆车开远了,白雁重新回到餐厅,康剑冰着个脸,一动不动地坐着。
    “领导,你看上去好憔悴哦!”白雁挨着他坐下,眼眨都不眨地看着他。“一会回去睡会吧,你这样子在外面晃,很吓人的。”
    康剑侧过脸,“白雁,你会不会生气?”
    “领导,你有做什么让我生气的事吗?”
    康剑抿着唇,没有回答。
    白雁乐了,“你是不是说我整天笑嘻嘻的呀,呵呵,我就这样啦。不过,我也没什么可生气的事啊,我四肢健全,工作不错,有一个美丽无比的妈妈,还嫁了你这样优秀的老公,我要是再不知足,老天会惩罚我的。”
    康剑下意识地低下了眼帘,端起豆浆,“吃早饭吧!”
    白雁体贴地夹了一个煎鸡蛋放到他的盘子里,“你昨晚辛苦,补充点营养。”
    康剑一口豆浆含在嘴里,一呛,喷了一桌。
    白雁无辜地眨眨眼,有点不解。
    康剑确实是累了,一回到家,倒头便睡,睡到下午时分,下楼,发现白雁不在屋内,餐桌上留了张纸条:“领导,我去医院了。”
    白雁结婚,只请了几个同事和朋友,为了不给康领导戴上“铺张浪费”的帽子,医院里的大部分同事都没请,但喜糖还是要送的。
    白雁拎着一大袋喜糖和水果,先去了妇产科,想让柳晶帮着发一下。一进科室的门,便被几个小姐妹先围上了。
    “哇,快让我看看,这一结婚就不同了,似朵鲜花似的绽放。”妇产科主任推着白雁坐上产检床,上上下下地打量。
    柳晶挤眉弄眼地凑上来,“快说快说,昨晚是谁先扑倒的谁。康领导对我们的礼物感想如何?”
    “人家康领导是一正经八百的乖孩子,谨遵礼法,肯定是白雁强暴了英俊斯文的康领导。”另一个护士接口道。
    “噗”白雁刚好喝口水,直接就喷了。
    “场面很限制级吗?”几个女人一起瞪大了眼。
    白雁想了想,说:“具体多少级,真不好说。改天我把录像带带过来给你们评定下。”
    “神啦!”一帮女人眼都亮了,“真猛呀,雁!你真有存档吗?”
    白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当然,一生只一次的洞房花烛,自然要留档以备日后回味。你们都没有吗?”
    一帮女人黯然神伤,“我家那位当时太匆忙了,哪比得上你家领导深谋远虑。”
    “去!”白雁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女人们齐齐咧口了嘴,笑纹还没绽开,只听到楼上传来“咣当”一声巨响,紧跟着有人怒吼道:“你是第一天当医生吗?什么叫我不是故意的?要是故意,你还不直接拿把刀把人给剁了!”
    “唉,又来了!”柳晶哆嗦了下,打了个冷战。
    “这谁呀?”白雁听着声音很陌生。
    “西北利亚寒流。”妇产科主任翻了下白眼,挥手让人散开做事。
    白雁扯了下柳晶,柳晶把她拉到一边悄声说,“泌尿科新来一专家。你也知道咱院最薄弱的科室就泌尿科了。女人么,难言之隐可以一洗了之,男人这难言之隐可怎么洗也了不了的。现在男人也不知乍回事,越是钱多,下面就越是事多。医院打上海挖来个专家,来加强泌尿科力量。专家明明是从南方来的,偏偏姓冷,人也冷,脾气坏到了极点。走到哪,气温都陡降二十度。不仅是泌尿科的医生和护士,就是别科室的,他看着不爽,也会吼上一通。你们手术室前几天有个小护士当场都给他训哭了,现在见着他腿都打颤。偏偏他是院长眼中的能人、红人,咱们也就躲远点,免得冻着。哦他好象下来了,我带你看看去。”
    柳晶拉着白雁,两人站在走廊上“关于人流与宫外孕知识普及”的宣传栏前,看了足足十分钟,听到楼梯“咚咚”响起,白雁眼角的余波看到一个肤色白净、眼眸冷冽的男人走了下来。男人长相还算不错,但那气势专横慑人,从身后经过时,真的觉着像一股阴风刮过。
    柳晶推了下白雁,白雁吐吐舌,两人咯咯笑着。
    男人突地回过头,白雁吓得身子陡地一直,忙专注地看着面前放大的女人腹 部结构图。
    “没夸张吧?”柳晶低声问。
    白雁正要说话,包包中手机响,掏出一看陌生号码。
    顺手接了,偷眼瞧男人已转身走了,她对着柳晶吃吃的笑。
    “小丫头,结个婚就乐成这样啊?”
    白雁一怔,这么磁性、慵懒的嗓音,正是那位省城第一公子:陆涤飞。
    “你好。”怕柳晶疑神疑鬼的,白雁没有尊称陆涤飞,不过,心里面有点纳闷,她这号码难道是贴在电线杆上帮人家治难言之隐的吗,怎么谁都知道?
    “小丫头,没去参加你的婚礼,有没怨我?”陆涤飞的口气仍然带有一些不正经。
    “我哪敢,你是领导,忙着呢!”白雁把身子背了过去。
    “听听,还是有些怨了。是我不好,不该在这种时候离开滨江。不过,我有准备礼物给你哦。”
    “谢谢了,改天让康剑请你吃饭。”
    “这和康剑没关系,礼物我可是送给你的。我人还在上海,过个两天回滨江,我到时和你联系。”
    白雁想推辞,听到话筒里传来一声娇声娇气的女声,陆涤飞挂了电话。
    “谁呀,神神秘秘的?”柳晶探身问道。
    “康剑的同事。”白雁模棱两可地带过,心里面却有些嘀咕:这个陆涤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和她有这么亲切吗?
    又到暮色四临时。
    白雁坐在班车上,目不转睛看着外面斑斓的街景。其实这趟车不开往她居住的小区,她看着有车停下就上去了。反正没事,坐错了车,再返道总能到家。
    如果人生的路走错了,拐个弯,也能抵达目的地吗?
    从她懂事起,她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唯恐稍有不慎就走错了路。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可是计划哪赶得上变化呢?
    白雁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一通来电。她失笑,下了车,拦了辆出租,对司机说了小区的位置。开车的是位中年女子,瞅了她几眼,笑道:“姑娘,那地方可不近。环境不错,可生活不方便,想买个菜都得坐几站路呢!”
    白雁一愣,关于这吃饭问题,还真没好好考虑。以前,她都在医院吃食堂,康领导也是,现在有了家,就不能随便打发。这么一想,记起来冰箱里啥都没有。路过“苏果超市”时,她请司机大姐停了会,冲进去捡了几样菜,又买了点速冻食品。
    车停在楼下,白雁抬头,看到书房窗户里散发出的暖色灯光,莫名地心里一暖。为什么文人墨客一再描写黑夜里一盏温暖灯光。在那盏灯后,是一个等自已的人、一个温暖的家、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白雁弯起嘴角,脚步轻快地抬脚上楼。
    康剑在上网。皱着眉头看人民网首页上的几条新闻,中央现在严令禁止修建楼堂馆所,可今年滨江就有好几个部门打报告要建新办公大楼,有的连地都征好了,丛书记对这事一直没表达,他一个市长助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把报告压着,说等会办再决定。
    书房的门开着,下面一点动静都听得分清。
    “咔哒”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他走出书房,看到白雁拎着大袋小袋地进来了。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他走下楼。
    “等很久了吗?饿不饿?”这是两人结婚后第一次在新家做饭,白雁不禁责怪自己在外面晃得太久了,她急忙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寻思着一会切点青菜、炒个肉丝,再拌点榨菜,和在一起下个面条。
    “还好,我吃过面条了。”
    白雁拿东西的手一怔,放慢了速度,“那一会要吃夜宵吗,领导?”她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又露出那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一会我要写个材料。”康剑拉过她,在她嫩嫩的面颊上贴了贴,“你看看电视、或者看会书,早点睡,别等我。”
    “领导,我们今天可是新婚第一天哦。”白雁仰起头,娇声道。
    康剑刮了下她的鼻子,“没办法,明天早晨有个会议,我要发言,我必须对有些数据和资料先了解下。乖!”
    “好吧,我们先国家再小家,我不和你的党国争风吃醋。”白雁从他怀里抽身,把食物分门别类地放进冰箱,俏皮地送给他一个飞吻,像只开心的小蝴蝶飞上楼。不一会,换了身比较保守的睡衣下了楼。
    睡衣虽说保守,但在胸部,却是一圈镂空的蕾丝组成。透过几近透明的蕾丝,康剑看到她里面穿着果绿的文胸,一弯身,便可以看到胸部优美的曲线,康剑不由地就觉着呼吸加重了。
    “领导,你要再吃点吗?”白雁给自已下了几个水饺,水气蒸腾中,一回头,撞到康剑直勾勾的眼神。
    “不,我上去了。”康剑不自然地挥了下手,近似僵硬地转身上楼。
    回到书房,不知怎么,心就静不下来了。听着白雁拖鞋在地板上啪哒啪哒走来走去,电视看着,她不知看到什么好笑的,笑得咯咯的。接着,她在厨房里洗碗筷,后来,浴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康剑的心一下子逼到了嗓子眼,他站起身,在书房里像头困兽似的走来走去。
    “领导,”门突然开了,白雁端着个果盆走了进来,“休息下,吃点水果。”
    康剑简直大气都不敢出了,他看着她曼妙地走进来,小酒窝甜甜地闪着,清眸如星辰般晶亮,湿湿的长发在身后一甩一甩。
    脑中一片空白,他一伸手把白雁揽进怀里,手指颤抖着。
    指下的身子突地僵直了,头一歪,他本来想落在她唇上的吻滑到了她的肩上。
    “领导,不要贪图美色,要以国事为重。”她笑,顽皮地拍拍他的肩,故作老成的口吻,乖乖地让他抱,可是他却感到了出自她身体里本能的疏离。
    “你是我老婆。”他凑到她耳边,催眠般喃喃呓语,手在她的衣服外面揉了一下她的胸脯,旋转式的。这次,没有文胸。
    “回答正确,加十分。”她娇笑个不停,嗲嗲地把他推开,瞟到书房里新铺好的一张折叠床,星眸闪过一丝黯然。“好了啦,领导,你好好工作,我闪人。”
    她挣脱开他的手掌,“如果饿了,下面有凉面。晚安,好梦!”她左右开攻,在他脸腮两侧各落下一吻,便走进对面的卧室。
    怕是担忧影响他工作,她不仅关上了书房的门,卧室的门也关得严严的。
    康剑慢慢地在电脑前坐上,整个人失了神。
    好不容易集中精力看好资料,又修改了下简单写的发言稿,打了几通电话,把明天的会议确定了下,时间已到十一点。
    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拉开书房的门,屋内静悄悄的。他怔了怔,走向卧室,侧耳听里面没有一点声音,想看看她有没有睡,他扭动门锁。一愣,门居然从里面锁上了。
    康剑倚着墙壁,脑中像煮开的水,全沸了。
    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锁上了卧室的门?
    客厅抽屉里,有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他只要下去,就可以打开了。可是他却没有走下楼的力气。
    一个人在走廊上默默站了一会,转身回到书房,躺在折叠床上,翻来覆去,整夜未眠。
    早晨顶着两个熊猫眼起来,白雁已经快乐地在厨房里做饭了。和他相反,她睡得好像特别好,小脸水嫩水嫩的,比什么时候都看起来清新、可人。
    “昨晚做到很晚吗?”先端上新榨的果汁,再然后是蒸好的汤包,熬得稠稠的麦片粥,几碟爽口的小菜,温柔体贴地双手递上筷子。
    “你昨晚为什么要锁门?”忍不住,康剑火大地问道。
    “我有吗?”白雁好无辜的眨眨眼,突地一拍额头,“对不起,领导,我习惯了,以前一个人住,进屋就先反锁门,防止色狼啦。你昨晚睡哪了?”
    “我还能睡哪?”他闷闷地喝粥。
    “腰酸吗?肩疼吗?”她好愧疚地走到他身后,两手搭在他肩上,温柔又不失力道地按摩,“有没怨我?有没想我?”
    那声音就在他的头顶,温热的呼吸一缕一缕地扑到他的颈间,顺着流下来,直达他的心脏。
    “我想把你从床上揪起来,狠狠的揍一通。”
    “嗯嗯,是该打,怎么又浪费了一个良宵呢?人生得意须尽欢,莫等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领导,我不好,我一会好好地反省,认真写一份检讨,晚上送给你批阅,以后罚我孤枕独眠一个月,夜夜垂泪到天明。你不要姑息养奸,一定要秉公执法。”
    康剑闭了闭眼,无语,埋头喝粥,只当什么都没说。他老婆做一个护士好像太委屈了吧,明明是一个外交天才呀!
    站在身后的白雁,抿嘴呵呵直乐。
    *******
    陆涤飞是在白雁休假结束前一天给她打电话的。
    康剑说到下面一个县检查工作,晚上可能不回来,她正在收拾屋子,手机响了。
    “小丫头,还记得我们的约会吗?”
    白雁脸一红,“陆书纪真会说笑。”她寒喧道,早把那事扔到脑后去了,“你回滨江了?”
    “嗯,今天天气不错,出来吧,我带你到处走走,喝酒,逛街,吹风,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陆涤飞笑得很轻佻。
    她微笑,这个陆公子真是骗女人的行家。“天气太热,我不想动。”
    “那就找个地方坐坐,听听音乐,喝喝茶。来吧!”陆涤飞随口说出了一个地址,“你不好奇我送你的礼物是什么吗?”
    她一点都不好奇,她只好奇他突然这么亲切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她去了。
    这是一间小小的音乐吧,在一条巷子的拐角处。老板想来是个风雅人,装饰得特别有英伦风情,乱花的沙发,雕琢精致的胡桃木桌子,高高的烛台,壁炉,古老的音乐,室内灯光很暗,即使这大白天,不凑近些,还真看不到对面人的面孔。
    这种地方,适合隐匿心情,适合倾吐心事,适合表白情感,唯独不适合陆涤飞这种浪荡公子。
    可他此刻偏偏一脸闲适地坐在沙发上,双腿叠起,优雅地端着一杯咖啡,很享受这个午后时光。
    白雁不禁叹气,她家康领导为党国忙得差点过家门而不入,新婚蜜月,她难得见他几面,而这人,也是食俸禄的,却能这般游手好闲,真是好不公平。
    “嗨,丫头!”陆涤飞抬手招呼,挥手要服务生给白雁送上一杯果汁,让白雁坐在他左侧。
    白雁坐下后,才发现这音乐吧正对着滨江市新建的一家民营酒店――华兴大饭店。听说里面豪华之极,虽冠以四星,实际堪比五星,最令人雀跃的是这里对客人的隐私特别保密,等于是饭店业的“瑞士银行”。
    “路上顺利吗?”陆涤飞绅士般替她搅拌了下果汁,让里面的冰块翻上来。
    “滨江就这么大,又不比上海,当然顺利了。礼物呢?”白雁知道这人的劣性,不想多纠缠,直奔主题。
    陆涤飞笑,“真是个孩子,见面就要礼物。”他弯腰从里侧拿出个包装精美的纸袋递给白雁。
    白雁拆开一看,笑了,是两只憨态可拘的泰迪熊。“我到多大了,还玩娃娃。”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孩子。我会偷偷掀女孩子裙子时,你还流着口水啃糖葫芦呢!丫头,这布偶可是限量版的,我托了人才买到,你可要珍惜。”
    白雁一惊,限量版的泰迪熊,那可是价值不菲。“我觉着还是你家宝宝玩这个比较合适。”无功不受禄,她懂的。
    “你看,耍孩子气了,哪有送出去礼物再收回来的道理。不管这礼物合适不合适,至少是我的一番心意,怎么,怕欠我人情?”陆涤飞一扬眉,又是笑。笑得很坏。
    白雁的脸无端红了起来。
    “我早说过,我一瞧着你,就投缘。你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向我开口。心里面有什么样的疑惑,也可以问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白雁微微一笑,端起果汁,凑到嘴边,浅浅抿着。“陆书记对我这般关爱,我有点受宠若惊。我真的怕欠你人情,因为我有自知之明呀,我好像什么也不能为陆书纪做。哦,明年一月份人大开会,投票选举城建市长,我要是成员,就投你一票,可惜我不是。”
    陆涤飞细长的眼眸一眯,俊美的面容闪过一丝狼狈,他闭上眼,轻笑摇头,“丫头,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对,对,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人只要付出,就想索取。你不要小估自己,你有超强的能力来帮助我。”
    “你怎么就肯定我愿意帮助你呢?你的对手可是我家领导。”白雁抬眼,眸光清冽。
    “因为现在只有我能帮助你。我其实对那个破市长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是不想输给康剑。而且你会非常愉悦地接受我的建议。”陆涤飞神秘地倾起嘴角,冷冷一笑,眼风不经意地瞟向门外。
    白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愣。
    一辆黑色的轿车徐徐地在酒店门前停下,车门一开,说下去检查工作的康剑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跟着一位长发女子也下了车,两人有说有笑地往里走去。那位女子正是婚礼时对她发表一番爱的宣言的自称康剑女友之人。
    “有什么想问的吗?”陆涤飞温柔地凝视着白雁,“不过,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其他的留着我们下次约会时再答。”
    陆涤飞等了好一会,白雁才转过头,脸上平静无波,眸子坦坦然然,“问什么?那人我认识,我老公呀!”
    陆涤飞眨眨眼,哈哈大笑。
    陆公子笑的时候,左嘴角上扬,右嘴角下撇,脸颊上的肌肉拧成一小块,一小块,透着股邪气,像卖弄风情似的,很坏。
    “丫头,真有你的。你知道吗?在官场上混的人最怕两样,一是双规,二是绯闻,这都是致命的。你有本事怎么玩都可以,就是别给别人抓到把柄。”
    “陆书纪,你本事大么?”白雁好崇拜地问。
    “我本事向来不小,小丫头一定没少听说过吧!”陆涤飞很自负地一扬眉。
    白雁捧场地扯了下嘴角,端起果汁,悠闲地喝着,“陆书记,你真是生错了时代,要是早出生个百把年,或者穿越一下,你大可出落成柳三郎、元稹那样的风流人物。可惜了。”
    “这样一说,我还真觉着遗憾,”陆涤飞接着白雁的话茬,咂咂嘴,“那你觉着康剑可惜不可惜呢?”
    “我和他是一家人,不好评述,陆书记认为呢?”白雁轻飘飘地把球又踢了回去。
    “其实康剑和我一样,有许多身不由已的事。我坏在面子上,康剑却坏在骨子里。小丫头,你不好奇和康剑一同下车的女人是谁?”
    “我该好奇吗?”白雁手托着下巴,天真地眨眨眼,“再怎么说,我们在新婚燕尔中,人是擅变的动物,但目前还有新鲜感。你想要让我家领导衬托你的纯洁,时间挑得不佳呀!再说,要做坏事,至少要在月黑风高时,那样才刺激。象现在朗朗晴日,有什么情调,人和动物还是有那么点区别。如果别人觉着暧昧,我们好象更暧昧一些吧!你看,灯光暗暗的,音乐柔柔的,我们挨得这么近,四目相对,你双目含情,你家夫人这时路过,突然会看到这一幕,会怎么认为?事实呢,我们只是在闲聊。陆书纪,凡事往好处想想,你心里阳光点,行么?”
    陆涤飞被她说得噎着,有好一会气都出不来。这时候,他才觉着他似乎小看了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有志不在年高,这话果真是有根据的。
    他本想刺她一下,没想到给她将了一军。
    康剑一个地级市的市长助理,屈尊娶个小护士,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而是郑重选择?陆涤飞在心头打了个问号。
    “陆书记,我知道你是真关心我,不过,没必要浪费你珍贵的时间。我家领导对于感情有些木纳,不如陆书纪擅长风花雪月,我对他要求不高啦!哦,谢谢你的礼物,我好喜欢。悄悄告诉你,我长这么大,还没玩过娃娃呢!”白雁笑得俏俏的,一口气喝尽果汁,站起身来。
    “小丫头,你不喜欢我的建议?”陆涤飞又问了一句。
    白雁拧了拧眉,正视着他,“我不喜欢成为别人的筹码。陆书记,你想胜我家领导,尽可以向他放马过去,但别扯上我做啦啦队。”
    “小丫头,你真是太年轻了。你以为我想让你作筹码,你错了,我是在给一个你自我保护的机会。这次你没问题,但我可以先给你一个回答。二十多年前,康云林曾经下派到云县做县长,在那呆过两年。”陆涤飞放慢说话的节奏,这样可以让白雁听得一字不拉。
    白雁抱着泰迪熊的双手一震,没什么表情,轻轻哦了一声。
    “如果你想问什么,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放心,小丫头,我不会要你做间谍的,你在心里也把我想得阳光点。”陆涤飞伸手想抚白雁的头发,白雁不着痕迹地让开了。
    陆涤飞玩味地耸了下肩,“我送你回去!”
    “我还要去超市买菜,自己打车好了。”白雁很宝贝似的抱着纸袋,注意力像是全集中一对熊熊上。谢了又谢,这才笑着出了音乐吧。
    下午的阳光还是很辣,温度一天比一天高,走几步,就出了一身的汗。
    白雁没有打车,而是叫了辆三轮车。三轮车把遮阳的帘子卷起来,挑着树荫骑,风缓缓地吹拂在脸上,这样,感到非常舒适。
    在靠近医院的一家小吃店前,白雁让三轮车停了下来。
    小吃店里,老板和两个帮忙的大嫂正在准备晚上的生意,店里没有客人。白雁和柳晶吃腻了医院食堂里的饭菜,有时会到这里来换换口味。
    “白护士,你有好久没来了!”一位大嫂迎出来。
    白雁熟稔地走进里端的一个小包间,“给我一杯红豆冰,我等个人。”
    大嫂点点头,盛了一碗红豆冰,附赠一碟西瓜籽,体贴地开了空调,带上包间的门。
    白雁吁了口气,总是挂在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褪去了,她咬着唇,脸上浮现出一种隐忍到极点的痛楚。
    她很少哭,哭是无能的表现,又不能解决任何事,何必做出一幅可怜样?
    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没心没肺的,很爱笑。
    笑比哭好,不是吗?
    但还是有撑不住的时候。
    她打开包,颤微微地拉开包里小袋细细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方手帕。手帕折成了一个细长条,她一点点地展开手帕,一枝用鲜红的纸折成的玫瑰慢慢映入眼帘。
    她把玫瑰拿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小雁,你不是小破鞋,不是小狐狸精,不是野种,你是好女孩,比谁都好,都纯,都美”耳边,突地响起一个青涩少年很认真很严肃的声音。
    眼眶里的泪水瞬间决了堤一般,狂泄而下。
    他说,小雁,父母无法选择,但只要踏踏实实地把自已的路走好,你和别人没有任何区别,还可以比他们更好。
    他说,小雁,你这么自爱,这么聪明,以后一定会像金子一样散发出属于你的夺目光泽。
    他说,小雁,不哭,外面的世界很大,总有人会懂你,会看到你的好,珍惜你,呵护你,宝贝你
    和白慕梅一同生活了那么多年,她比同龄的人都来得敏感、早熟,过早地就会察言观色,洞悉别人的心思。
    不需要陆涤飞多提醒,她早嗅出康剑的异常。婚礼前从天而降的长发女子,他新婚夜的电话和出走,书房里新铺的那张小床,今天又见与那女子并肩相偕。
    婚后的康剑与婚前的康剑,一下子像变了个人。
    似乎,他在冷落她,疏离她,可是表面上又极力维持着这份婚姻。
    不懂啊,康领导心里面有别的人,干吗要娶她呢?他那种天之子娇子不比她有许多无奈,柳晶说,康领导看中谁,谁还不坐着飞船扑上去。他又不是爱男人,需要找个人来打掩护。
    怪不得他说不在意她的家境,其实是根本不在意她这个人。害她还暗暗窃喜很久呢,以为等到了能嫁的那个人。
    她能嫁的那个人,有宽大的胸怀、豁达的性格、包容、成熟、忠诚,懂得她的好,能接受她人生如戏的母亲。像山一样,为她挡住流言蜚语,给她一个不一定要很富裕可是却很温馨而有安全感的家。
    为了他,她洁身自好,守身如玉,耐住寂寞,过得孤单,一任美好年华流逝。
    “我听你的话,自重、自爱,一步步地走过来,很努力了,可为什么结果不是你说的那样呢?为什么?为什么?”她对着纸玫瑰,泣不成声。
    纸玫瑰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里,默默无语。
    “白护士,你等的人来了吗?”这时,大嫂推开包间的门。
    “哦,她可能不来了。你给我来盘虾仁炒饭,还有一个汤!”白雁慌忙背过身,大嫂听到她的声音带点鼻音,怔了怔,带上了门。
    白雁拭去眼中的泪,小心地又把纸玫瑰包好,仍塞进包包的小袋里。
    这些年,每当觉着心里面很委屈,撑不下去时,她才会允许自已看一看这枝纸做的玫瑰,这枝永不会凋谢的玫瑰,这枝在她的心里没有任何事物可以相抵的玫瑰。纸质不太好,时间一久,颜色褪去了许多,她不敢太多用手去摸,一直很细心地保存着。
    她不可以软弱,不可以逃避,她要过得很好,因为有一个人,不管身在哪里,离她有多远,他总在看着她。
    如果她过得不好,那个人会比她还要难过。
    合上包,白雁心情平静了一点,擦尽了泪。大嫂把饭端进来时,她脸上已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他说,小雁,不管发生多大的事,要努力地吃好、睡好,这样才有力气去面对。
    白雁大口大口地咽着饭,机械地喝着汤。
    一些事,过去已经发生,现在正在发生,将来也许会发生,她的能力有限,不能阻止,无法猜测,那么,先不要去下结论,慢慢看康领导唱的哪一出戏,看清了,她来写结局。
    现在,就当是小的时候,她和他玩的“过家家“,不过,男主人换成了康领导。
    吃完饭出来结账,大嫂看着脸上显着两个酒窝的白雁,想刚刚一定是自已弄错了什么。
    康剑十点多回来的,不算太晚。白雁已经睡了,餐桌上没有象往常一样,摆一碟洗净的水果、一碗凉透的绿豆或者百合汤,连凉开水也没有。
    康剑闷闷地开了瓶矿泉水,草草冲了凉,上楼,进书房前,他鬼使神差地推了下卧室的门,没猜错,又习惯性地反锁上了。
    回书房躺下,不知怎么,他觉着屋里的气氛今天有点不一样了。中午时和白雁通电话时,她好像还很好!
    第二天起床,打开门,白雁站在阳台上晾晒衣服。看着衣架上色彩明丽的女式文胸、内裤,超短的睡裙,康剑意识到他的生命里真的融入了一个女子。
    “领导,早!”晾好衣服,白雁俐落地端上早餐,同时也换好了上班衣服,还把包包里要带的钥匙、钱包查看了一番。
    康剑皱了下眉,早餐好像比往常简单多了,就一碗稀饭,一片面包。
    “白雁,这是我的工资卡,你要用钱,就从这里面取,密码是我身份证后面的六位数。”康剑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知道了,你放在书房的抽屉里,我要用会去拿的。可是领导,你所有的俸禄全在这吗?”白雁笑道,“你要是藏私房银子,背着我做坏事,我会哭的。”
    说哭,小脸就苦成一团,可怜巴巴的嘟着嘴,凑到他面前,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康剑伸手敲了下她的额头,“都想哪去了,我有必要做那种事吗?”
    “难说呀,”白雁长睫扑闪了几下,“要是哪天你想买个什么礼物给我个惊喜,钱全在这,你要向商场先赊账呀?”
    “那你是鼓励我藏私房银子?”
    “我期待惊喜,不是惊吓哦!”白雁喝尽碗里的稀饭,也没擦嘴,恶作剧地在康剑手臂上咬了一口,“你要吓我,我咬死你。”
    康剑看着手臂上一排浅浅的牙印,身体本能地就有了反应,他很庆幸他现在是坐着,不然他都不知如何解释了。
    白雁娇笑着跳起来,到玄关处换鞋,“领导,你有专车接送,我没有,先走了,所以碗留给你洗喽。”
    “我送你。”康剑脱口而出。
    “我才不要,我喜欢坐公车。公车上可以邂逅帅哥,还能装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和帅哥眉来眼去bye!”纤手轻挥,一个飞吻,闪人。
    “白雁”康剑腾地跳起,追到门外,只听到轻脆的笑声从下面传来。
    他“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明知道她在说笑,可是他无由地,还是非常、非常的不爽。
    这种不爽的心情一直持续到走进办公室里还没有平复,真不知他这个老婆到底有没为人妇的意识,不行,他得好好教育一下。
    康剑拿起电话,就拨了手术室的号。
    “是康助呀,到底是新婚中,如胶似漆的,一刻不见就如同三秋了,”别的护士接的电话,先打趣了会,“等下,我来喊白雁。白雁”
    “来了,来了,谁这么讨厌,我正要进手术室呢!”话筒里传来白雁嘀咕的声音。康剑气得冷哼一声,她她竟然嫌他?
    “领导?你查岗呀!”听出是他,白雁笑了。
    康剑清了清嗓子,“今天的班车没有误点吧?”
    “没有呀,我还早到了十分钟呢!”
    “那在车上有没遇到同事和熟人?”
    白雁愣了下,突然捂着嘴直乐,“领导,你何必这样含蓄,直接问我有没遇到帅哥好了。”
    “哼!”
    “我今天运气好,前后左右都坐的是帅哥。可是前面的帅哥没有我家领导个子高,后面的眉毛没有我家领导浓,左面的鼻子没有我家领导挺,右面的,哇那位帅哥比我家领导帅太多了。”
    康剑压着的火气腾地一下往上直窜。
    “唉,可是帅归帅,他又不把工资卡给我花,想想,我家领导其实还不算太坏,我就将就些,不对帅哥放电了。”
    康剑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训斥的话刚到嘴边,只听到另一端的白雁突然轻抽一口凉气,“冷医生!”
    电话急急地挂了。
    *******
    “康助,丛书记让你去一趟。”康剑正在琢磨冷医生是何许人,把他老婆吓成那样,简单拿着一叠文件从外面走了进来。
    康剑搁下电话,匆匆就往丛仲山办公室走去。丛仲山的办公室与康剑的只隔了一层楼,就这几级楼梯,有些人一辈子也爬不上去。
    丛仲山很亲切,让秘书给康剑倒茶,温和地和他一同坐到沙发上,问了几句康云林的身体,又扯了扯最近的环境怎么怎么恶劣,接着,丛仲山说起了康剑分管的旧城改造一事。
    “小康,这个项目很大,面又广,你可要多辛苦了。大项目呢,容易出成绩,但也容易出事故。有些开发商神出鬼没,无孔不入,你提防着点,现在正是你事业关健时,不要因小失大。”
    康剑看着丛仲山。丛仲山的眼光怪怪的,像是捉摸,又像是欣赏,像是关心,又像是指责。
    康剑在仕途上虽然时间不长,可是对丛仲山这些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还是有一点了解的。丛仲山明是提醒,其实一定是有人在他吹过耳边风,告过自己的状,他敲下警钟,卖给自已一个大人情,也就是给了康云林面子。
    康剑心里一下子警觉起来,但脸上仍不露声色。“谢谢丛书记,我会注意影响的。”
    “嗯,我就是欣赏你的沉稳和能力。小康,我老了,以后这滨江就要靠你们几个年轻人了,好好努力,我看好你。”丛仲山意味深长地笑笑,站起身,走向办公桌,这就意味着送客了。
    康剑笑笑,他才不会因为这句话而激动,他可以猜测,这话丛仲山不会只在他面前说。领导的艺术就在于,对谁都不会太好,对谁也不会太坏,橄榄枝抓在手中挥动,可就是不扔出来,把一个个耍得团团转,他才会开心。
    果然,刚出了丛仲山办公室,就看到陆涤飞从隔壁的秘书室里走了出来。
    两个人点点头,并肩向楼梯走去。
    陆涤山的办公室在开发区,显然是奉召过来的。
    “头找你谈过了?”陆涤山先开口说话。
    康剑淡淡倾了下嘴角,“也找你谈过了?”不答反问。
    陆涤飞耸了下肩,“我最恨那种高谈阔论的政治学习,我推了又推,头都没答应。说你要把精力放在旧城改建上,年轻人里没其他人选,只有我了。又不是出国,去省城有什么意思。”
    康剑心里面咯了下,他之前有听说过有一个名额去省委党校学习,没想到给了陆涤飞。在官场有个定律,在提拨某人之前,一般都会出去学习镀金下。
    难道城建市长人选定下来了?
    “你正好可以回去看看你爸妈,这是好事。”
    “他们只怕不想看到我。康剑,这个周未去江心岛游泳去,带上你的小娘子,我也带个伴,就四个人,好好地放松放松。一想到要在那闷死人的党校关二周,我都要疯了。怎么样?”
    康剑迟疑了一下,“行,到时别让秘书开车,我们单独行动。”
    “那就说定了。这次不吃海鲜,免得你家小娘子半夜起来又打电话找药。”陆涤飞拍了拍康剑,潇洒地下楼去了。
    康剑一个人愣在了门外。上次在江心岛,白雁生病了?
    这个时刻,白雁正在手术室里,俏脸上红一下,白一下。
    没想到,休假第一天上班,就遭遇“西伯利亚寒流”。
    “白护士,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你把手术室当成了什么,夜总会?酒吧?打情骂俏,撒娇卖乖。你看看,病人都躺在手术台上了,麻醉已经注射,可你在干吗?别看这只是一台小手术,可是一样事关着病人后半辈子的幸福。你重视了吗?”冷峰寒眸一眯,根本不给白雁讲话的机会,连珠炮似的向她开炮。白皙冷削的面容,和《暮光之城》里那一群吸血鬼的医生老爸有得一拼。
    “有些医疗事故完全可以避免的,为什么还会发生呢?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对病人不够尊重没有一点责任感的混人。如果你不喜欢这份工作,辞职好了,不要挡在这儿,自然有人可以胜任。要谈情说爱,出去谈,别妨碍别人的工作。”
    白雁真被他吼蒙了,这人怎么乱扣帽子,她哪一点不敬业了,就是接了她家领导一个电话而已。
    “冷医生,我想你可能所误会了。手术前的准备工作我早就做好了,现在不过是在等待麻醉产生效果,在这期间,我接个家人的电话不是错误吧!”
    “什么叫错误?酿成恶果,无可挽回,就是错误,对不对?手术室的电话就给你拉家常的吗?”冷峰冷冰冰地蹙起眉,一双寒目足以让天地冰冻三尺。
    白雁眨眨眼,“手术室的电话是为了联系手术情况用的,可是”
    冷峰一挥手,“没有可是。护士长呢,给我换人。”
    白雁俏脸一正,“冷医生,你说我现在情绪不稳,不宜进手术室,那你吼了这一通后,你的情绪就很稳吗?”
    “你和我比?”冷峰嘲讽地一笑。
    “有什么不能比?你是医生,我是护士,这是两个不同的专业,你会做的我做不了,我会的,你也不一定能做得了。”
    “是么?”冷峰瞪着白雁,慢悠悠地说道,“市长夫人,你想和我比,还嫩着呢!今天,我进手术室,就得换人。你进手术室,我就走人。”
    白雁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两个人就这样你瞪我,我瞪你,谁也不相让。
    结果当然是冷峰占了上风。
    护士长从里面走出来,打了个圆场,让白雁去休息室休息,护士长亲自进手术室陪冷大医生做手术。
    白雁算是领教冷大医生有多横了,一个人坐在手术室里,越想越气。
    手术结束时,冷峰昂着个头,旁若无人地经过手术室。用古龙大叔的话讲,如果视线可以杀人,白雁早把他碎尸万段。
    不一会,这事就在医院传了开来。柳晶第一时间上来慰问白雁,“别气了,别气了,就当是被狗咬了一下。”
    白雁翻了个白眼,“狗咬一下,打个防疫针会好,可我现在这气难平。”
    “难平也得平,不然还能怎样?咱们大人大量,不和他计较。反正那个男人是个怪胎,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真是可怕的疯子,趾高气扬,蛮横无理,院长就任他胡作非为?”白雁咬牙切齿。
    “有什么办法,他是专家,为医院带来可观的效益。这个月,泌尿科的手术每天都几台。”
    “专家就了不起?”
    “好了啦,今晚到我家去吃饺子,消消气。”柳晶陪着白雁咒了几句冷峰,心疼地抚着白雁的心口。
    “你会包饺子?”白雁像看着外星人似的看着柳晶。
    柳晶呵呵一笑,“我老公会呀!不是搬了新家吗,他们学校的同事说要去参观,你也去,防止他们合起伙来欺我,你到时保护我。”
    白雁噗地一笑,“这世上敢欺负你的人还没出生呢!不过,我也想去你的新家看看。”
    “看完我的新家,下次去你的豪宅坐坐。”
    白雁拂了下头发,“好啊!”
    下了班,柳晶就过来等白雁。白雁给康剑打了个电话,说去同事家吃饭,康剑说他人在外面,其他没多说。
    路上,柳晶又买了些水果和熟食。
    “今晚有多少人吃饭?”白雁问。
    “就几个光棍和几个剩女,不会超过十个人,不然我们那窝也挤不下。”
    柳晶的新居介于滨江一中与医院的中间,不算远。一幢有点陈旧的公寓房,柳晶家在三楼,二室一厅。
    两个人一进家门,柳晶的老公李泽昊已经在厨房里忙开了,好像也不是个行家,厨房里折腾得象个战场,哪儿都是东西。他光着膀子扎了条围裙,伏在面案上,整个人像个面人似的,正奋力作战,效果不算明显。
    “老公。”柳晶一脸小女人的甜蜜,排除万难地扑上去,来了个响亮的啄吻。
    李泽厚抬起头,拭了把汗,看见白雁,憨厚地一笑,“白雁来啦!你去客厅坐坐,我我马上就好。”
    白雁抿嘴一笑,挪揄地看着他,“你确定吗?”那面还是团,什么时候成皮,堆着的菜和肉什么时候成馅,皮与馅什么时候成饺子,还真是个未知数。不过,白雁很佩服柳晶两口子的勇气。
    “我相信我老公一定可以。吃饺子是个标题,主要内容是参观我们的新家,气氛好就行。”柳晶见缝插针地猛夸老公。
    “就是,就是。”李泽昊连连点头。
    “算了,我来吧!”白雁见义勇为地挽起袖子,“你把围裙给我,柳晶收拾厨房,李老师切菜,我来擀面皮。”不帮个忙,只怕迟早得饿死。
    “好,好!”李泽昊如遇救兵,感激涕零地解下围裙。
    柳晶讨好地给白雁扎围裙,白雁白了她一眼,“我现在终于知道你所谓的保护是什么意思了?”
    柳晶耍赖地抱着白雁,“我就知道雁疼我,雁最最好了!”
    “少拍马屁,做事。”白雁吼道。
    柳晶与李泽昊乖乖地听从。人多力量大,不一会,皮子成叠,馅在盆中,三人端到客厅里,边包饺子边看电视。
    有人敲门。
    李泽昊跳了起来,过去开门。柳晶和白雁也站起身迎客。
    一群男女呼啦一下子拥进屋内,二室一厅中立刻感到拥挤不堪了。李泽昊把男同事领到阳台上里吃水果、嗑瓜子、抽烟,有几个女同事自告奋勇留下来帮忙包饺子。
    大门敞开着,柳晶过去关门,李泽昊拦道,“别忙,伊桐桐还没上来呢!”
    “来啦,来啦!”一声俏丽的嗓音,一个长发美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蓬毕生辉,柳晶看着美女,暗暗叹道。
    冤家路窄,白雁看着美女,好笑地闭了闭眼。
    “这是我们学校的美术老师伊桐桐,也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李泽昊笑着介绍。
    伊桐桐仪态万方地微笑,抬起头,正好看到白雁,一怔,微笑变成了一缕轻讽,“你们好!”语气与神态,都如同是高高在上的一位公主,对着仰视她的民众,表现得很亲和。
    人多了,客厅得让出来给同事们打牌,饺子战场又移向厨房。
    “老公,什么叫校花?”柳晶关上厨房的门,突然扭过身,对着李泽昊横眉冷目,“你看看你刚刚介绍时,笑得那个样,好像沾了蜂蜜似的。”
    李泽昊举起手,“老婆明鉴,你老公对你忠心耿耿,忠诚不二。我那不是媚笑,而是礼貌地微笑。”
    “你保证你就没对那校花想入非非过?”
    “没有,没有!我有老婆有房子,很幸福,很知足,很珍惜,我从不做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事。不过,老婆,你别杞人忧天,人家伊老师是有主的花。”
    含笑听戏包饺子的白雁抬起了头。
    “伊老师有一个非常优秀的男友,很爱她,不是送衣服,就是买花,买首饰,前几天还给她买了套房子,就在那华兴大饭店旁边,很昂贵的欧式公寓。”
    “你吃醋了?”柳晶恶狠狠地发问。
    “我没有”
    白雁耳中嗡嗡作响,她突然觉得很烦,忍不住大喝一声,“你们有完没完,到底要不要包饺子?”
    柳晶与李泽昊面面相觑,胆怯地看着她,弱弱地说:“对不起,我们错了。”
    命运多折的饺子,终于在一双双期待的目光中,粉墨登场了。
    白雁的手艺真不是盖的,皮薄,馅多,味鲜。一个个饺子像小胖猪似地躺在蓝花底的盘子中,光看那色相就够让人口水三千丈。一帮吃腻食堂的光棍和剩女,风卷残云般,把几大盘饺子一扫而光,柳晶买回来的几碟子熟食也所余无几。
    忙了一晚上的柳晶与白雁,从厨房出来喘口气,看着这幅壮观的场面,震撼、失语。
    这是哪座山上下来的大侠们?
    吃完,男人们留下继续打牌、神侃,女人们围着个电视,边看边议论着湖南台正在播放的那个《丑女无敌》。
    “各位慢慢玩,我先走,我家老公有门规,十点前不到家,就要追杀过来。”白雁笑着向众人打招呼。
    “白护士不仅是贤妻,还是个乖宝宝呢!”众人打趣。
    “过奖,过奖!”白雁跨出大门,柳晶追在后面要送,她扭过头,指着厨房里堆着的碗碗碟碟,“小姐,咱们就各顾各吧!”
    柳晶大笑,“路上小心哦!”
    白雁挥挥手,刚下了楼梯,没走几步路,就听到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俏皮地挑了挑眉梢。
    在与白慕梅共同生活的二十多年里,她什么怪事没见过,什么能人没看过,她早就练出了一身处变不惊的绝技。
    伊桐桐这只算小儿科。
    “白雁。”伊桐桐有些气喘地追了上来。这一晚上,她一直都在偷瞄白雁,可惜白雁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厨房里忙着。
    白雁佯装意外地回过头,“哦,伊老师,你也回去了?”
    “嗯。不想玩,没什么意思。”伊桐桐探究地打量着白雁,正看是平静,侧看是宁静,她心底里不禁泛起了嘀咕:这个女人要么是城府极深,要么就是一傻子。
    白雁又转过身,两个人并排往小区对面的站台走去。
    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九点多一点,但无论是班车还是出租车,已经不太多了。
    “白雁,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伊桐桐清清嗓子,开门见山,当然,这也是一种不把对方放在眼中的自信。“你还好吧?”
    “你希望我是好还是不好?”白雁一直觉得自已是个足球天才,传球的技术相当地高,她淡然回眸。
    伊桐桐到也沉得住气,笑得很娴雅,很有涵养,“其实你不说,我也能想象。”她无限同情地唏嘘,“现在,你该后悔了吧!”
    “后悔什么?”路灯下,池小影一脸的纯蠢。
    “康剑爱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你充其量只是他利用的一个工具,很快就会失去价值。被冷落的感觉好受吗?”
    “伊老师,你妒忌人也不带这样尖刻吧!其实我嫁给康剑,是让很多人羡慕的。不过别人一般都含蓄地把情绪掩藏起来,像你这样外露的还真没有。我很享受现在的婚姻生活,呵呵,好虚荣地讲,做个官太太的感觉真好!”白雁避重就轻。
    伊桐桐的情绪轻易地就被白雁慢悠悠的话语撩拨得激昂起来,“这只是暂时的,何况你也只落个表面上的荣光,康剑的心并不在你身上,你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可怜虫。”
    白雁恬美地笑了,“伊老师,如果我算可怜,那虎视眈眈我这个康剑老婆身份的人不是更可怜了?你要说别人的婚姻是暂时的,我可以试着去理解。但我与康剑的婚姻,却一定会天长地久。康剑是什么人?现在的滨江市市长助理,马上要竞选城建市长,以后会到省里的部委办局任职,前程无限远大,可是在只要他闹个什么绯闻或者后院起个火,那么他的前程就此黯淡,说不定还会中途夭折。你若真是康剑的什么好朋友,那就该知道康剑是聪明的、果断的、理智的、沉稳的,他不会幼稚地去玩过家家,偶尔玩玩有可能。假设他爱的人是你,可是他的妻子却永远是我。在男人的心里,事业从来都是大于情感,”
    说完,白雁包容大度地扬起下巴,两个小酒窝一闪一闪。
    伊桐桐自信满满的气焰就像淋了一场冻雨,瞬刻,一败涂地,丽容一会青一会白。不能不说,白雁的话如一把尖刀戳进了她的软肋,她疼得心如刀割。
    很久很久前,康剑说过,除了婚姻,其他什么都能给她。
    可是,她其他的都不想要,她只要婚姻。
    他们相爱,分手,再相遇,爱火重燃,结果还是没有改变。
    “别管康剑为什么娶我,娶了就是娶了,这是事实。也许你和他真的曾经有过什么往事,可惜有情人总是不能成眷属,我只能对你表示同情。”白雁摊开双手,无能为力地一笑,心里面也是一酸,自己何尝不也是这样吗?
    相爱,是一列疾行的火车,可是却有两个终点,一个是婚姻,一个是分手。在婚姻那个站台上下车的旅客很少很少,而分手的那个站台上却挤满了一张张伤心的面孔。
    “你想知道康剑他有多爱我吗?”伊桐桐疼得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地反击。
    白雁配合地点头,“想呀!”
    “不谈以前,就说现在。你们结婚不过一周,他有二个晚上是陪着我的,还有一个下午,我们就在房间里喝着咖啡,听着音乐,聊我们喜爱的话题。这种现象,你怎么解释?”
    唉,白雁叹了口气,“伊老师难怪你要学美术,数学一定不好!一周有七天呢,你这样子一说,还是陪我多些!”
    伊桐桐看着白雁,又一次为她的惊人之语瞠目结舌。
    “即使这样,我还是要爱康剑,不管有没有结局。”伊桐桐斩钉截铁地说道。
    白雁点点头,看到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她举起了手,“嗯!爱没有错,爱吧,我同意!哦,车来了,我先走,康剑在家一定等急了!”
    伊桐桐干瞪眼,看着白雁扬长而去,她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呢,那个女人怎么可以走?明明康剑根本一点都不爱她,可是却和她在同一屋檐下,真的好恨!
    她捂着脸,慢慢蹲下来,哭了个唏哩哗啦。
    上了车的白雁疲倦地看着窗后,夜风微凉,吹乱了一头长发,吹皱了一田的心思。伊桐桐哭了,她不自觉地抬手拭脸,自已的脸是干干的。
    嘴角边浮出一丝自嘲,能哭得出来,其实不算太痛。真正的痛是没有眼泪的,只听到心碎裂的断响,悲绝似潮水从脚漫到头顶,想呼救却叫不出声。
    等了这么多年,就是想等一份从一而终的婚姻,没想到老天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其实,对康剑也不算有多深爱,只是觉得很失望,很失望
    站在自家公寓的楼下,白雁有一刻想跳上车,随便去哪都好。
    去哪呢?她还是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步拾级向上。
    白雁,从来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奇怪,大门怎么半开着?白雁愣住了。
    “白雁,不认得家了吗?”康剑把门拉大,穿着一身沙滩式的中裤和t恤,看上去很显年轻。
    这身衣服是她买给他的,白雁抬起眼,看着一脸兴师问罪的康剑,突然想笑。
    伊桐桐嘴巴里深爱着她的男人,却在为自已等门,这样的爱真是好讽刺,或者说康领导爱很广,外面彩旗飘摇,家里红旗不倒。
    优秀的人,在哪个领域,都是杰出的。
    真想关心地问一声:领导,你累吗?
    “领导,你在等我吗?”白雁脱去脚上的高跟鞋,把自已扔进了沙发里,娇娇地说,“我好累哦!”
    康剑像尊天神站在她面前,眉头蹙起,“怎么玩到现在才回来,都十点了!”
    “唉,没办法,被一位美女拉着说了几句话。领导,我要喝那个。”白雁眼尖,一下看到桌上居然有榨好的果汁。
    今晚,天降红雨哦,康领导洗手做羹汤,真令人感动。
    康剑皱着眉头给她倒了一杯果汁,“有什么好聊的,也不看时间。你慢点,没人和你抢。”他伸出指头,刮去她嘴角漏出的一滴果汁。
    “我渴呀!”白雁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果汁,“领导,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康剑脸上的肌肉一痉挛,别扭地瞪了她一眼,“那个冷医生是谁?”
    白雁一挥手,“一股西伯利亚寒流,心理变态的偏执狂,不要提他,说了我来气。领导,要是我和别人打起来,你会不会帮我?”
    康剑接过她手中的杯子,“你会打架?”
    “会呀,我小时候可是把男生都打得哭起来的。”
    “你这么厉害,还需要我帮?”
    白雁咧了下嘴,“那如果我和你妈妈一同掉到河里,你会先救谁?告诉你,我可是不会游泳的。”这可是古往今来,老婆对老公们的一条必考题。
    没想到,康剑突地站了起来,面色阴沉,讥讽地看着她,一语不发,浑身如裹上了一层防护罩。
    这题不难,先救谁都可以,好歹给个答案呀!白雁不解地眨眨眼。
    “不会游泳,这个周末去江心岛,我教你。”康剑扔下一句话,转身上楼。书房门“砰”一声关上,震得楼下的白雁打了个冷战。
    教她游泳,这意思就是一旦落水,她得好好保重,自力更生,他要顾他妈妈?白雁促狭地一笑,早说呀,这乃是人之常情,谁的心里面,不是母亲最重。
    哦,她不是。
    如果白慕梅落水,如果她会游泳,她只会努力往岸上游去,不会担心白慕梅一点点,因为会有一船的男人抢着跳下去救白慕梅。
    她在白慕梅心中的位置,也绝不会比一件昂贵而又时尚的大衣重多少。
    小的时候,白慕梅带她到乡下外婆家过年。外婆家还是那种烧柴火的老灶,白慕梅坐在火灶前,外婆在灶上蒸馒头,她在外面谷场上玩。
    “要不是月份大,引产会影响生命,我就不会生下她了。偏偏还是个丫头,送人都没人要。像个包袱似的,不知道哪天能甩掉。”
    火灶里的火光映着白慕梅娇丽的容颜,有白有红,如三月的桃花一般。
    外婆说什么,她没听见。她对着远处苍茫的田野,一个人咯咯地笑着。
    一滴水珠不安份地滑下脸腮,白雁弹去,站起身,别乱想了,洗洗睡吧,明天会是崭新的一天。
    *******
    周末这天,天气很好,国家和人民也很好,报纸和网络上也没有出现灾难和战争这两个字眼,天下太平,白雁的心情也不错。一大早起床收拾行李,这次不比上次去江心岛,那次是冬天,可以凑合一夜,现在可是入了夏,康剑说要在那边住两晚,该带的一样都不能少。
    换洗的衣裙、梳洗用品、睡衣、拖鞋,白雁一样样查点着,然后开始装包。包底已经预先装进了一件两截式的泳衣:上半身鲜黄豹纹吊带,下半身天蓝三角裤外护同色短裙。
    这件泳衣是昨天下班时,和柳晶去体育用品商店买的。当柳晶看到她走向泳装柜台时,眼瞪得像铜铃,“雁,我不敢笑太大声,你确定你要买这个东东?”
    白雁懒得理她,挑了几件泳衣,拿到镜子前,前前后后的比画着。
    “雁,以前我们去游泳池、冰场,你一直都是坚持做壁花的。你这么大把年纪,才开始学游泳,勇气值得敬佩,告诉我,动力来自哪里?”
    “我家领导。”白雁笑眯眯地让店员把看中的泳衣装袋。
    “他想看着你穿着泳衣在浴缸里潜泳?”
    白雁斜睨着她,笑而不答。
    “还是你已经产生危机感,想着法子锁住你家领导,有敌情?”柳晶对男欢女爱的事一向敏感,一说出口,自已就觉得有几份可能,“老天,除了我家李老师,男人还真没有一个好东西。”
    付款的白雁慢条斯理地回过头,“那女人就全是好东西了?”
    “至少我和你是呀!”
    白雁轻笑,“男人偷情,不是跟女人偷吗?男人在外养二奶,二奶难道是男人?小三呀,情人啦,哪个不是女人?男欢女爱,都是你情我愿。如果女人够好,闪一闪让一让,义正词严铁骨铮铮,男人想坏也坏不了!所以不要遇到事,就全把责任推给男人,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雁,你别给我讲这些。你家领导到底有没情况?”
    “你看呢?”白雁拉着柳晶出了体育用品商店。
    柳晶苦思冥想半天,觉着不像。两人走得有点渴,在路边买了两杯冰茶,刚凑到嘴边,柳晶突然用胳膊肘撞了白雁一下,“喂,看那边!”
    “哪边?”白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上次那个三千丝里修头发的孔雀毛。”柳晶对着站在一家卖化妆品的商店前的男女挪了下嘴。女人头发五颜六色,瘦如烂民;男人秃着个顶,腆着个大肚子,像怀了六月的身孕。两人的外型已经够抢眼了,还旁若无人地搂在一起,合吃一支冰淇淋,引得路人纷纷回头。
    白雁呼吸窒在嗓子口,脸涨得通红。“明星!”她走了过去。
    商明星瞟了她一眼,哦了一声,又把全部注意力放到男人身上。男人到是对白雁来了兴趣,“小商,你朋友?”一对像绿豆似的眼睛滴溜溜地围着白雁转个不停/
    “不是。”商明星看都没看白雁。
    “明星,你过来。”白雁着急地上前拉她的手。
    “别碰我。”商明星火了,像沾上什么病毒似的甩开白雁,“你要干吗?告诉你,别想从我这里打听到我哥的事。”
    “我不是。明星,你这样子,明天看到会难过的。”
    “呸,”商明星松开了男人,手往腰间一插,对着白雁就骂开了,“你也配说这话,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已。你以为你夹着尾巴,就是个人了吗?你就是跳到长江里,泡到发白,狐狸就是狐狸,杂种就是杂种”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柳晶听不下去,从后面冲了过来,“你看看这个男人,做你爸爸都差不多,别给我抬出爱情那样的幌子,一看,你就不是个好鸟,白雁这是你拉我干吗?”
    “走吧,柳晶。”白雁无力地看了看商明星,“不要再说了。对不起,明星。”
    “我还没说完呢?”柳晶气不过,用眼神狠狠地瞪着商明星。
    商明星脸臭成大便似的,鼻子里直冒烟,男人也不安慰她,一双小眼追着白雁。
    “是我不好,明星比我还大三岁呢,她知道自已在做什么。我当着她的朋友这样子说她,她有多难堪。”
    “可是她羞辱你呀!”
    “那算什么,我当没听到就行了。”白雁吐了口长气,苦涩地倾了倾嘴角,“这下子,明星更恨我了。”
    “雁,你家是不是和她家有世仇?她骂你的话好毒。”
    白雁笑笑,没事人似的,把冰茶喝完,和柳晶道了别。
    其实商明星这些话与商明星妈妈骂的比起来,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商明星的妈妈简直就是一个语言天才,她骂起人来,声情俱茂,有张有弛,有外来的语言,也有自创的,时间跨度,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子子孙孙,真正的无人匹敌。
    可是这样的妈妈却生了一个斯文礼貌的儿子,云县的人都怀疑商明天会不会是她抱错的。
    上次明星说明天五月回来结婚,现在都六月了,不知回来了没有?
    如果回来,他一定会过来看她,她要怎样向他打招呼?
    “嗨,明天,好久不见,你好吗?”
    “明天,你看我现在很幸福,嫁得也很好。你该放心了吧!”
    “明天”
    “白雁!”卧室的门“砰”一声开了,康剑走了进来,她脸上恍惚的笑意还没散去,“呃?”
    “你收拾好了吗?”康剑肩上背着一只黑色的挎包。
    白雁拉上行李包拉链,戴上米色的宽檐凉帽,低头看了看身上象牙白色的亚麻布连衣裙,“领导,好不好看?”
    康剑喉结耸了几耸,拎起她的包,“出发吧,还得去给你买点别的东西。”
    “领导,你好小气,夸奖我一下都不肯。”白雁俏皮地吐了下舌头,扯住他的衣角,一同下楼。
    “嗯。”走在前面的康剑低不可闻地吐出一个字。
    白雁从旁边凑过去,“这一声嗯,是认同我好看,还是认同你小气?”自从那天晚上,为了那一道关于先救谁的必考题,康剑莫名其妙生了一通气,之后,家里的气氛就很微妙,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板着个脸,不管她怎么逗他,他连个笑容都没有。可是有好几次,她发现,两个人一同呆在客厅或者餐厅时,她一看向别处,他就悄悄地看她,眼神纠结、矛盾、茫然,像个迷路的孩子,弄得她很困惑。
    康剑才不上当,一脸严肃地提醒道:“把门锁好。”
    “领导,你这口气怎么像命令秘书似的,我可是你亲亲老婆。老婆娶回来是疼的,可不是训的。”白雁抢在他前面冲出门,理直气壮,“谁后出来的,谁锁门,垃圾谁倒。”
    她把顺便带下去的垃圾袋往他手中一塞,优哉优哉地晃着两手下楼。
    他肩上背着包,左手上拎着包,右手上是垃圾袋,还得腾手从包里翻出钥匙锁门,这这公理何在?他应该气得大吼三声,把她叫上来,好好训斥一通,可是他的嘴角却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十点钟,两人从小区出发,康剑自已开的车。车停在江边一家酒店里,店老板认识康剑,两人打了招呼,老板让服务员找了块遮雨布,把车遮得严严实实。
    自跨江大桥开通后,滨江市在江边建了个水上乐园,时已入夏,又逢周六,江岸上到处是人,乱哄哄的。有几个时尚的女孩穿着泳装笑着经过,自豪地向世上展示着魔鬼般的身材。
    康剑带着白雁,又去买了泳帽、泳镜和泳圈。选泳帽的时候,白雁本来要挑一顶深灰色的,康剑说不好,帮她挑了顶玫瑰红。
    “太艳了。”白雁说。
    “就是要艳的,这样子我才能一眼看到你。”康剑坚持,付了钱,两人出来往码头走去。
    江风很大,把两人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说话都要提高音量。
    “领导,其实你也很关心我呀!”白雁拿着泳帽,笑得鬼鬼的,“只是你是个闷骚的人,不擅于语言表达。”
    康剑俊容一僵,这话是褒还是贬?
    “我想过了,以后只要不和你妈妈一同在河边走,如果遇到什么状况,领导你会把我放在第一位的。”
    康剑嘴巴都歪了。
    “领导,我可以提个意见吗?”
    康剑无力地扭过头。
    白雁两手搁在他肩上,柔声轻喃:“如果你爱我、想我、疼我,请用中文表达。我是聪明呀,能猜出领导的心思。可是亲耳听到领导磁性的嗓音,沙哑着,对我说,效果不同的。我不介意你天天说呀!好不好啦?”
    康剑仰起头,蓝天、白云、艳日,这样的天气,出门好像不是太佳的选择。因为他此刻,心头涌起一股冲动,想像从前一般,用狠狠的热吻堵住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陆涤飞到了。”许久,他才镇定地说道。
    “不理你了。”白雁抢过他手中的包,故意装出受伤的样。一只大手从身后伸过来,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过头,在康剑镇定自若的表面下察觉到一丝颤栗,心突地咯了一下,她撒娇地靠上去,吻了下他的脸颊,“好啦,你别紧张,我不提要求了。”
    康剑扣着她的手一返,改成十指紧扣。
    “干吗呢,眉目传情?”陆涤飞站在汽艇上,看着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总不下来,皱起了眉头。他的身边站着一位高挑的女子,肩削、臂长,腰细,胯宽,腿直,像模特儿一样。
    康剑俊容一红,牵着白雁下来。
    “嗨,康剑。”女子笑着招呼,唇角微微上翘,不住地打量着白雁。
    “嗯,小西!”康剑淡淡点了下头。
    “这位想必是你家小丫头了?”女子回眸,和陆涤飞交换了下眼神。
    白雁觉得女子的气质大气、高贵,心想这陆涤飞艳福真不浅,娶了个这么美的老婆。
    汽艇开动时,她忍不住把这话在康剑耳边悄悄感叹了下。
    “这不是他老婆。”康剑笑了。
    “”
    白雁张大嘴,光天化日下,陆书记敢公然带着女友出来晃悠?忒胆大了吧!
    “小西和我们是一个院长大的,爸爸也在省委工作。陆涤飞前几天离婚了。”康剑看穿她的心思,笑意更浓了。“喂,看到蛀牙了。”
    白雁猛吸一口江风,忙闭上嘴。
    “我又没蛀牙。领导,其实你当初选择一定也挺多的,你最后情定于我,是不是因为我普通,这样子贴近民众,显得很有亲和力?”
    康剑脸上的笑,像被江风吹走了。他把脸侧过去,看着汽艇缓缓停向江心岛码头。
    “下船吧!”他把手伸向白雁。
    白雁抓住,六月的火阳下,康领导的手指清凉如冰。
    和闹哄哄的水上乐园相比,江心岛的休闲中心显得有些冷清,再加上陆大公子又特地关照过,说这两天内部装修,不接待处级以下官员。除了五六个工作人员,这岛现在就等于是他们几个的私人岛屿。用陆涤飞的话说,你就是光着身子在外面遛达,也不碍风化。
    他们没有住进上次的套房。在休闲中心的后园,有一幢白色的三层楼的小别墅,这是滨江市委接待贵宾用的,平常都锁着。今天大门敞开,欢迎四位贵宾的光临。
    别墅的旁边,是休闲中心的健身房,健身房的外面就是游泳池,清澈的池水一层一层地拍打着池岸,在阳光的直射下泛着金光。
    “这池子施工的图纸是比照国家游泳馆的,游起来特别的带劲。”陆涤飞神采飞扬地为白雁介绍,语气里有一股东道主的热情。
    白雁咽了咽口水,庆幸自已刚刚没有说出她原以为是到长江里面游泳呢!
    再转身俯视着下面奔腾不息的江水,一浪一浪的撞击着岛上的岩石,每一次冲击之后,岩石周边都有小瀑布层层落下,如雪白的裙边。水落下的声音也是有规律的,由强至弱,由重至轻。然后,下一个浪头冲过来,再下一个。
    长江,光看就觉着气势澎湃,如果身在其中,只怕犹如一片落叶般,不知飘向何处了。唉,自已还真是一只井底之蛙。
    康剑与白雁住了东楼,陆涤飞与小西住了西楼,白雁穿过客厅,走进里面的卧室,迎面就是一张双人大床,她回过头看了下西楼,好象布置和这里差不多,不禁笑了,陆涤飞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流氓。
    天气热,四人在屋子里呆到黄昏时分才下去游泳。白雁在洗手间里换的泳衣,出来时,康剑已经换好了,她感觉他的目光像一把柔柔的毛刷子,轻轻地从她身上掠过。轻便是轻,掠便是掠,毛刷子却也真的是长,它跟随着她的每一寸皮肤,似乎想把每个毛孔都扎深,扎透。
    “你再看,我就”白雁害羞地冲上去,双手捂住他的眼睛。
    康剑缓缓伸出手,环住她的腰,偏偏就那腰身部位是裸着的。温热的手指贴着她圆润轻盈的曲线,康剑本能的心一荡,身子向前一倾,两人之间密密实实,“就怎样?”他对着她小巧的耳朵吹着热气。
    记得在《乱世佳人》里,白瑞德和郝思嘉坐船在海里航行,船被海浪打翻,两人随着海浪飘到了一个孤岛上,在醒来的那一刻,四目相对,他们的眼中没有过节,没有恩怨,只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掩藏得太久太久的对彼此的深爱。
    这也是一座孤岛,他不是康剑,她不是白雁。他是一个丈夫,她是他的妻子。脑中所有的杂念全部洗净,他的心里只有一念头:紧紧地抱着她,不松手,不松手
    他再也不想抑制自己,身心松弛,任滚烫的热量从脚底升起,汇聚在身体的某一点,这点直抵她的绵软,渴求着她来融化他的坚硬。
    “就不理你了。”白雁笑出声来,一把推开他,扛着泳圈,如一只躲避风头的蝶,飞快地跑向楼下。在浅水区,她小心地卧下身子,再也不肯站起来。
    池水暖暖的,轻轻地击打在她身上,如一只巨掌在温和地为她按摩,小脸酡红如霞,心怦怦地跳个不停。
    过了好一会,康剑才从楼上下来。白雁没有勇气抬起头,拍打着水嬉闹。
    “过来,我教你游泳。”康剑跳下池,像尾鱼似的游到她身边。
    “我就呆这儿。”她孩子气般紧抓着身边的扶梯,不肯就犯。
    康剑轻笑,耐心十足,“不要怕,我会紧紧托着你的。”
    问题现在就是怕他托呀,他不知道他有股什么魔力,一搁在她身上,她就会颤抖,一下子像失去了一切行为能力,呼吸紧促,双膝发软。
    “我先适应一下水温,你别管我。”她躲闪着他的目光,可是他带给她的无形压力依然存在,她好像快坚持不住了。
    听到陆涤飞与小西的脚步声,她像看到亲人似的笑逐颜开。
    小西穿了件比基尼,健康的肌肤在落日下闪着悦目的光泽。陆涤飞的身材也不错,双肩魁梧,皮肤黝黑,泳镜一罩,很酷的样子。他一看到白雁趴在浅水区,旁边还漂着游泳圈,很不厚道地放声嘲笑。
    “小丫头,你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好了,好了,一边呆着呀,康剑,来,我们给小丫头做个示范。”
    他向康剑招招手,康剑过去。小西充当了发令员,两个人“嗖”地一下,如两尾鱼跃入了池水中,一会儿自由泳,一会儿蛙泳,一会儿仰泳,直看得白雁瞠目结舌。
    “他们两个中学时都是省游泳队的,正儿八经练过,不然哪有现在的体型。”小西游到白雁身边,笑道,“我教你游泳吧!”
    白雁道谢,“你们以前就玩得很好吗?”
    “没有,虽然是一个院子里的,可涤飞活跃,康剑古板,我是个女生,玩不到一起。”小西出身优裕,人又漂亮,没受过什么挫折,一点城府都没有,想到哪说到哪,“听涤飞说康剑娶了你,我真吓一跳。依李阿姨那性子,我们都以为康剑得娶一个公主呢。”
    “我婆婆她很挑剔吗?咳,咳”白雁捏着鼻子,刚闷进水里,就呛了一口。
    “你没见过?”
    “她身体不好,在北京呢!她得的是什么病?”
    小西又给白雁做了一次示范,“那病二十多年了,你以后见到她就知道了。哇,康剑又赢啦!”
    小西抹了把脸,眼瞪得大大的。康剑与陆涤飞一前一后跃上岸,两个人拿着毛巾擦拭着身子。
    “陆涤飞输过很多次吗?”白雁问道。
    “他就没赢过康剑,除了换女友,他爸爸经常这样训他的。”小西隔空对着陆涤飞扮了个鬼脸。
    白雁很诧异小西的态度,即然她知道陆涤飞是什么样的人,那她是本着什么样的心态和他交往呢?
    陆涤飞耸耸肩,扔给康剑一瓶矿泉水,两个人对躺在靠背椅上,放松地敞开双腿,“唉,以前只输你半个身子,今天输了你一个身子,体力真是退步不少。”
    康剑的目光远远近近地看着白雁在水里努力拍打着,可就是前进不了,不禁莞尔,“我就是侥幸而已。”
    “你都侥幸了十多年。”陆涤飞咧了下嘴,“在游泳上,我甘拜下风。”
    康剑扬了下眉,“下任城建市长,丛书记心里面好象已经有人选了。”
    “谁?”
    康剑意味深长地一笑,“还能有谁?”
    陆涤飞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梳了梳,“你别空穴来风了。你现在就管着这摊子,到时只是走下程序。我只不过是拉出来给你做陪衬的,说真的,我都有点想调回省城了。你在这里有个小丫头,我有什么?”
    “你想要什么没有。你这次和小西是来真的吗?”
    “我愿娶,小西还不一定肯嫁呢!她可不愿做个三岁丫头的后妈。”
    “蕊蕊还在上海?”
    “没有,给她外公带去澳洲了。”陆涤飞无奈地仰起头,“摆明了就是不让我们父女见面,当然,我先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她妈妈也正在办移民手续,估计下个月就过去了。”
    康剑轻轻点了点头,看到白雁又呛了几口水,趴在池岸边咳得都喘不过气来,“这个笨瓜,一点技巧不讲,只知蛮干,有什么用。”他放下水瓶,拿着条大毛巾走过去。
    陆涤飞玩味地歪着嘴角,眼眯成了一条线。
    白雁被康剑从水里揪了出来,包在一条大毛巾里,“被你打败了,再这样下去,你晚饭就全灌水得了。”
    白雁噘着个嘴,筋疲力尽地瘫坐着椅中,“我没说过我要学,是你硬拉我来的。”
    “这样子还是我错了?”康剑好气又好笑。
    “本来就是。”白雁倦倦地摆摆手,“我宁可溺水而亡,绝不再沾水半滴。”
    “真是好大的出息。”康剑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
    “可是你喜欢呀!”白雁笑眯眯地迎视着他。
    康剑凝视她的目光晃荡了几下,定住了。
    “涤飞,下来陪我游泳。”小西在池子里叫道。
    “我累了,不想动。康剑,你下去陪她游个几圈吧!”陆涤飞说。
    “好!”康剑给白雁拿了瓶水,又跳进了池里。
    陆涤飞挪了个椅子,离白雁近了点。“小丫头,我好像低估了你对他的影响力。”眼风扫向池中的康剑。
    白雁小口小口地喝水,满脸带笑,“哪里,哪里!我还没恭喜陆书记重获自由之身呢!”
    “这件事不值得恭喜的。”陆涤飞看着白雁,像丈母娘看女婿似的。
    白雁拿下水瓶,心里面发毛,“陆书记,你对我有何感想?”
    陆涤飞正要回答,康剑游了个来回,水里一跃上了岸。他笑,挺像那么回事,看得紧呢!
    *******
    晚上,四人没去餐厅吃饭,工作人员在别墅的露台上摆了几张靠背椅和一张餐桌,吃烧烤,喝啤酒。
    天气真好,星空灿烂,江风习习,特别凉爽惬意。
    烧烤的内容居然还有烤红薯,烤玉米,这可帮小西给乐坏了,吃了一个又一个,白雁一点儿都也没碰,小西问她为什么不吃,她窝在椅子中,神游太空似的,说太累了。
    啤酒一杯杯倒上,康剑与陆涤飞对饮,小西酒量也不错。康剑给白雁烤了一盘肉,蘸了酱,她接过,意思似的吃了一支,就扭过头去。
    康剑漆黑的眸子深邃如暗夜。
    随意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康剑低头一看,匆匆下去了。这一去,就足足有了半个多小时。陆涤飞对着白雁玩味地一笑,与小西天南海北地聊、打情骂俏。
    白雁头搁在椅背上,像在想心思,又像是睡着了。
    “小西,你拿张网下去捞捞,看看康剑是不是掉江里去了?”一刻钟后,陆涤飞说道。
    小西笑笑,扫了白雁一眼,哒哒地拖着鞋下楼去了。
    “来杯啤酒吧!”陆涤飞给白雁到了杯啤酒。
    “不会。”白雁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手。
    “可以学,什么不是学的?”
    “不想学。什么都值得学吗?”
    “当然,我绝对是一个好老师。”陆涤飞邪气地勾起一抹笑,“这次江心岛之行,完全是为你安排的。这是我们第二次约会,你可以问一个问题。下次想问,得半个月后了,我要去省城学习。”
    “你为什么离婚?”白雁冷不丁地问道。
    陆涤飞耸耸眉,“你确定要放弃这个机会?”
    白雁点点头。
    “我们是利益婚姻,现在目的双方都达到,再没有价值可榨取,于是放手,各寻一方天空。”陆涤飞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不是说从政的人不可以后院起火,你这样不是自砸前程?”
    陆涤飞哈哈大笑,“共产党不允许三妻四妾,可还是是尊重婚姻自由的。只要不是因为花边新闻而离婚,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哦,陆书记还真能钻道德空子,聪明。”白雁坐直了身子。“离婚原来是这么简单呀!”
    “不然你以为?”
    “我以为是迫不得已的选择。结婚,是想和一个人相依相偎,长长久久地过下去,组成一个家,生一个孩子,有血浓于水的亲情,任何器物都不能分割。你怎么舍得离婚呢?”
    “呃?”这是什么谬论?陆涤飞摇摇头,他听错了不成?“缘份到头,就分了呗!我为人很坦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像某些人为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目的,而假装做出深情款款的样。”
    “不,你不会比那种人好到哪里去?你这样子,不是个懦夫,就是个混蛋。”白雁似笑非笑,语气却认了真。
    陆涤飞目瞪口呆,不住地吞咽着口水,“小丫头,你能讲得具体些吗?”
    “说你是懦夫,你根本没有勇气做一个合格的丈夫,或者是称职的父亲,你怕家庭束缚住你,从而失去你游戏人间的机会,你更怕担起责任,所以你不敢娶一个你喜欢的人,这样你想走就走,不会有一些牵挂。说你是混蛋,你明明有妻有子,可是你照样在外面声色犬马,自以为风流潇洒。如果真的是利益婚姻,为什么要生孩子?你们是成人,拍拍屁股走人,孩子呢?他没有权利选择父母的,他有什么错,要摊上你们这样的父母,为什么会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也许你会说孩子不会少人疼,物质上会很优裕,这些能和父母的爱相比吗?陆书记,你知道什么是家吗?你疲惫时依靠的一副肩,深夜归来时的一盏灯光,你挫折时一句鼓励的话,你想哭时递过来的一条纸巾,你得意时站在远处的背影”白雁突然喉间一哽,眼眶红了,她掩饰地端起杯子,忘了是啤酒,不禁露出一脸的痛苦。
    陆涤飞没有笑,怔怔地盯着白雁,像第一次认识似的,“是因为你从小没有父亲,所以你才会有这样的感悟吗?其实我想到我的女儿,我的心也是心痛欲裂。”
    “你的心是一颗优质心,恢复的功能很强。”白雁把一口啤酒生生咽下,讥诮地一笑。
    “小丫头,别用你的人生观来看待别人,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地方。你是不是因此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康剑,其实你的心里早已如明镜一般?”
    白雁整个身子又缩进了椅中,“婚姻如同一条船,我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因为船在航行时触礁,或者因为他操作失误,船迷失了方向,我就要弃船走人?做什么事都可以潇洒,唯独对待家人不能。人都会犯错,都有过去,都有迷茫的时刻,我会帮助他,也会去等待,去努力,不忍轻易放弃。谁能预见下一份姻缘就是良缘?”
    “如果他不值得呢?”
    “我会让他因为我而变得值得。”
    “如果他真的是一根朽木,或者是别有企图的婚姻?”
    白雁轻柔地一笑,“我的眼睛不是用来呼吸的,我相信我的眼睛。”然后语气转为无奈,“我会给我想在意的人十次机会,机会用完了我就承认那是我的命。”
    好半天,陆涤飞都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知道吗?小丫头,像你这么大的年纪,不应该说出这么历经岁月沧桑的话。你让我有点心疼了。可惜,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你到时一定要好好的。”他摇摇头,端起一杯酒咕咕喝下,突地嗓音一低,“有些人还是不要期待太高。小丫头,你是你,康剑是康剑,我与康剑之间的暗战决不会因为你而有半点手软,我本想把你招摹成我的卧底,哈哈,现在失败了。康剑最近和一个姓华的老板走得很近,如果他去你家,你注意一点。说不定那些以后会有什么用呢!”
    “比如说给你听听?”
    “我现在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来,小丫头,为我们的失败干一杯。”陆涤飞举起酒杯,白雁轻抿了一口,仰躺在椅中吹风。
    听着江水滔滔,不时有一两声江鸟拍翅掠过,可能好久没这样深处大自然了,她不知觉闭上了眼。
    康剑上来时,她真的睡着了。
    陆涤飞留下来与小西对月畅饮,他抱着白雁下去,轻轻地放平在床上,裙摆不小心压皱成一团,他小心地拉平。灯光下,他突然看到白雁的大腿与臀部之间有两个隐隐的疤痕,像两朵花似的。
    他一皱眉,把床前的台灯拧亮了点,想看得仔细些,白雁醒了。
    “你看见了?”小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怎么一回事,当时伤得很重吗?”他轻轻地抚摸着那两团疤痕,没去想这动作有多亲昵。
    白雁拖过薄被遮住身子,“领导,你会不会生炉子?”
    他摇摇头。
    “夏天,在屋子里做饭太热,我就把炉子拎到院子里。又要做饭,又要做菜,只能一个锅一个锅地来。我刚煮好了饭,把饭锅挪到一边,搁上菜锅,倒上油,发现要换炭了,我小心翼翼地端开油锅,把旧炭夹出来放在一边,新炭放进炉中。嘴里边一直提醒着自已要小心点油锅,没提防脚下的炭渣一滑,油锅扔了出去,我一屁股跌坐在刚才夹出来的火炭上,当时就闻到了肉烤焦的味,于是,就留了这两团印记。呵呵,多好呀,以后我要是跑没了,领导你要找人,这可是一条重要线索。领导,你咋了?”
    康剑一张俊脸白得发青,唇紧紧抿着,搁在她身上的指尖微微哆嗦着。
    “痛不痛?”他心戚戚地问。
    她秀气地打了个呵欠,“肯定痛了,不过都过去了。”
    “像这样的事,多不多?”
    “记不太清了,哦,有一次去水房提水,不知怎么水瓶爆了,一瓶热水从上灌到下,幸好穿了夹裤,皮肤起了几个泡,泡消了就全好了。小的时候,谁没有这些惊险的事,我外婆都说,小孩子要磨,不然长不大的。你看我现在长得多好!”她咯咯地笑着,像在说别人的事。
    他脱了鞋,掀开她的被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托起她的肩,把她拥进了自己的怀中,用力地抱着。
    “领导”白雁怯怯地叫了一声。
    “别说话,睡吧!”他把手放在她的眼睛上。
    这样的拥抱,无关爱,无关情欲,只有满心满腹的怜惜。
    白雁乖乖地把头朝向里,偷偷吐了下舌,这好象是他们成婚以来第一次同床共枕哦!嘿嘿!
    心跳如鼓。
    跳着,跳着,眼睛慢慢地合拢上,她沉沉地睡去。
    睡梦中,白雁像做了什么梦,睁开眼就喊“领导,领导”康剑俯下身,“我在这呢!”
    她惶惶然看了他一眼,撒娇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复又睡去,没有看见康剑脸上纠结万分的神情。
    第二天的早晨,阳光沿着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白雁长长的睫毛上。睫毛眨了又眨,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康剑冒着青色的胡渣的下巴,心中有股如阳光般温暖的情泛了出来。她忍不住伸出手,摸着他的脸,“领导,早!”
    康剑微笑地揉揉她的头发,动动僵硬的手臂,“起床,我们去散步。”
    一切没有一点的不适应,仿佛这样的早晨最是平常不过。
    两个人挤在洗手间里刷牙、洗脸,白雁对着镜子做鬼脸,康剑刮她的鼻子。她给他找t恤、长裤,自己换了件无袖的长裙,缠着他夸了一通才肯出门。
    外面,空气是暖暖的,甜甜的。
    “那儿有芦苇!”走到江边,白雁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跳了起来,挣开康剑的手,跑了过去,欢喜地折着青色而又宽大的芦叶。
    “你要干吗?”
    “保密。你也来帮我,我要很多很多。”白雁手中很快折了一把,她很内行地揪了把长长的草茎,把芦叶扎起来。
    “这个有什么用途吗?”康剑真是好奇极了。
    “嘿嘿,有大用途的。”
    江心岛的芦苇又密又高,不一会,两个人就折了十多把,白雁宝贝似的抱着。到了别墅,又惹来陆涤飞和小西的询问,她只笑不答。
    “小丫头,你这趟之行,好像收获不小。”
    白雁甜蜜蜜地回眸看着从外面跟着进来的康剑,肯定地点了点头。
    周日,四人离开江心岛,回到滨江。
    白雁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十多把芦叶摊开在阳台上,康剑还是猜不出她的意图,不过,家中飘荡着芦叶的清香气,他觉着好像还身处在江心岛。
    晚上,康剑被丛仲山一个电话叫去,说是陪国家卫生城市评定组来抽查的人。白雁一个人懒得做饭,拿了两根黄瓜,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啃。
    门铃响了。
    她跑过去从猫眼里看到是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一愣。
    “你要找哪位?”她把门打开一条缝,虽然小区的治安非常好,但对于陌生人还是要有一点的警防之心。开了门,这才看到男人脚下放着两箱水果。男人大概是扛着上来的,脸上汗如雨下。
    “我找康剑市长助理。”男人气喘喘地说道。
    “他不在家。你是?”
    “我姓华,叫华兴,是康助的朋友。”男人从夹着的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恭敬地笑着,递给白雁。
    华兴?这名字好耳熟,白雁低头看了下名片,吃了一惊。真是人不可貌相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男人竟然是华兴大饭店的老总。
    “可是他不在家,你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或者去他办公室也行。”白雁礼貌地把他让进客厅,给他倒了杯冰茶。
    华兴呵呵地笑着,打量着房子的布置,“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来认个门。你们结婚时,我刚好出差。”他返身出去,把两箱水果搬了进来。
    白雁推辞说不要,华兴笑了,“康夫人,你别和我见外,我和康助是多年的朋友。再说这不值几个钱的水果够不到收贿的,只是我的心意。”
    白雁窘然,不知怎么,对这位华老板有点排斥,不喜欢他浑身上下的市侩气。
    华兴到也识趣,喝完一杯茶,就起身告辞。临走时,一再让白雁去华兴大饭店玩,带朋友去唱歌,去吃饭都行。“我建华兴大饭店时,还开发了几幢单身公寓,带装璜的,你有朋友想买,我给你打折。”华老板又加了一句。
    白雁礼貌地道了谢。
    门关上,她便给康剑打电话,汇报华老板来方一事。康剑哦了一声,身边好像有许多人,他只说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便挂电话。
    白雁愣愣的,这是不是好像就证实华兴说的话是真的?
    天气闷热,水果不宜存放。她打开纸箱,一箱子美国进口红提,一箱子台湾产的爱文芒果,颗颗饱满无瑕,犹如艺术品一般。
    老天,这些水果真不值几个钱的话,人民币升值的空间还很大呀!白雁斜了斜嘴。
    ********
    康剑很早就知道当官是一种高危行业,也是一种智慧艺术。
    职位越是高,越危险。在一切法纪面前,你必须自然约束,必须完完全全排除掉一切侥幸心理,连擦边球也不要指望。否则,任何程度的疏忽,都有可能导致灭顶之灾。那些在权力面前恭谦诌媚的人,那些千方百计来讨好来贿赂、像苍蝇一样赶不散的人,不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在理论上,他们都有可能是要你命的隐形杀手。
    可是话又说回来,你要是真的自命清高,事事与人划清界线,把清正廉洁挂在嘴边,那又不利于开展工作。如同古代的九五之尊,在满朝文武中,他需要忠臣为国效力,他也需要小人帮着他牢牢控制住中央政权。光用忠臣,或者光用小人,都是不利于国家发展的。世间万物,有圆有方才显得美丽。
    这就出现了个难题,又要在河边走,又要不湿脚,怎么办?
    此时,就是看一个人的领导能力和长袖善舞的水平了。
    康剑刚到滨江时,并没有分管城建,而是跟在常务市长后面熟悉情况。常务市长和丛仲山一样,是官场上的老江湖。对于看得见功效的事,会揽在手中,而对于一些又得罪人又棘手的事,就交给康剑。
    在本省几个地级市中,滨江算是财政收入排行在前的大市,这一年都八月了,财政收入却总上不去。丛仲山要政绩,在省委书记面前拍胸脯,说今年滨江市一定会有二十家税收超五千万的民营企业。
    为了这个目标,他又是开动员大会,又是分组到各企业催收,收效甚微。康剑跑了几家企业,调查了下,心里有了底。
    他对丛仲山说,之所以企业的税收上不来,是因为各企业都在观望中,怕谁先漏了底,对别的企业有压力,这就需要有一个领头羊的出现。
    丛仲山说,那怎么办?
    康剑淡淡地一笑。
    第二天晚上,市政府在政府宾馆摆了几桌酒席,出席的有政府四套班子,还有滨江市资产超亿的各大企业的老总。
    老总们是盛装出场,男性大都理过或染过头发,衣着笔挺,领带鲜亮;女性大都化过妆,穿得尽量讲究。领导们当然就更是仪表堂堂。就在这一群人之中,出现了一个穿衬衫、牛仔裤的年轻身影,无疑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一开始,老总们都以为是哪个部门新来的秘书,后来丛仲山一介绍,大吃一惊,此生系出名门,年纪轻轻,已位于市长助理一职,日后那还了得。
    丛仲山说,今晚不谈工作,只是个联谊,感谢各位老总对滨江市做出的贡献。
    康剑是最后一拨向各位老总们敬酒的,“康剑刚到滨江,请各位老总多多支持。”说完,很豪气地先干为敬。
    老总们对康剑的亲和作风,立刻就刮目相看。
    酒过三巡,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端着杯酒来到康剑面前,“康助,咱华兴集团响应你的号召,支持你的工作,明天早晨八点,我让会计带支票到税务局,先缴一个亿。”说完,他就当着康剑的面,给会计打了电话。
    矮胖男人就是华兴。华兴集团旗下有华兴大饭店,还有华兴房地产开发公司,另外还有两家广告公司。
    第二天,华兴集团五千万的税收就进了税务局的账号。然后,其他企业也陆陆续续地税款到账。
    康剑就这样认识了华兴。
    康剑内心里是极看不上华兴的:初中毕业连高中都没考上,在社会上混了两年,被家里找关系硬送去当了汽车兵,复员回来,跟一伙商贩跑长途。仗着家里的背景,运违禁的货敢玩儿命冲卡子。因此出了名,也因此认识了现在的老婆。老婆不是美女,却给他带来财运。他先从房地产起家,就是靠太太当银行行长的舅舅贷的款。他做生意跟他开车走私一样胆大妄为,几年下来,就做到上亿的身家。只可惜他那点儿野性有限,不到四十岁就差不多成了一堆纵欲的灰烬,浑身上下已经看不到一点轮廓,像是一团和稀了的面,随时都会淌开来。他在办公室里挂了一幅电脑合成的照片,头是自已的,身子是施瓦辛格的,肌肉块山岳似的连绵起伏,肌肤表面汹涌的血管暴跳怒张。
    虽然看不上华兴,康剑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华兴属于很讲义气,又很懂分寸,知进退的那种人。
    康剑有一次发烧得厉害,不得不上医院输液,刚躺下不久,床前就开始了络绎不绝的探视,医护人员挡也挡不住,康剑忍不住就发了火。可是,华兴就不在此列。可当康剑输完液回到招待所,华兴大饭店的厨师已把熬好的鸡汤、香浓的五谷粥、小菜摆在了桌上。
    逢年过节,康剑住的房间都快被来访者踏平了门槛,结果当然是被康剑扫地出门,这种时候,华兴也是不露面的,他总说,不能拖康助的后腿,支持康助的工作比送什么都好。
    而在平时,他却是康剑房间的座上客,吃个饭,喝喝茶,送点小礼品,稍微贵重些的,康剑就会退回。
    康剑有时会给予他一定的照顾。
    康剑一分管城建,这个城市每一个重要地段和场所发布户外广告的媒体,都必须得到他的批准。他把市中心最好的广告媒体批给了华兴,还为华兴介绍了有实力的客户。
    照顾多了,华兴想回报,康剑不接受。渐渐的,华兴就觉着欠了康剑许多,他本以为康剑年轻,可以轻易地为他所用,现在他却被康剑钓得上不上、下不下。
    有时他不免悄悄琢磨,这个康助对自己这么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现在,他似乎有了答案。男人么,莫非就那档子事,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华兴一路微笑着走进康剑的办公室,简单正在向康剑汇报工作,看到华兴进来,忙倒茶让坐。
    华兴对于康剑身边的人,也都像对待亲人般的关心、热情。
    “华总,你先坐着,我去赶个材料。”简单打个招呼,就出去了。
    康剑没有像平时一样,拿华兴开个玩笑,然后再问他有什么事。这种政府办公室,一般人不会过来闲逛的,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今天,康剑的眉心拧成了个川字,眼神冷冷的。
    华兴坐下,“林市长找我过来,说下个月,全省有个环保会议在滨江开,华兴大饭店也是接待的饭店之一,让我做好准备。事情谈好,我过来和康助打个招呼。”
    “哦。”康剑瞥了眼桌上摊着的文件,“那和别的市长都打过招呼了吗?”
    华兴呵呵地笑,当然听得出康剑口气中的不悦,忙自我检讨:“康助,我前天是冒昧上门贺喜的,不该错过你的大喜的日子,没想到你不在。”
    “就这样?”康剑挑眉斜睨着他。这个华兴才不是上门贺喜,他是故意去看白雁的。这人是人精,先混个眼熟,以后就会寻到白雁的医院,慢慢接近白雁,从而掐住他的命门。
    真是大错特错,康剑心里面冷冷一笑。
    “其他还能怎样?康助命真好,夫人很漂亮,很年轻,为人又好,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华兴是真有一点羡慕,康夫人看上去和她女儿差不多大,可是多灵秀呀!
    康剑的脸更青了,公事公办地说道:“以后有事给简秘书打电话说明,或者到我办公室来,不要公私乱扯。我爱人讨厌我在家谈工作。”
    华兴挠挠头,也不生气,“那是,那是,新婚燕尔么,卿卿我我,怎么能用工作煞风景呢?”
    “你还有事吗?”康剑站起来,这是一个逐客的动作。
    “上次,你有个亲戚去看的单身公寓,现在已经装修好,正式对外出租。这是钥匙,请康助转交给你的亲戚,如果她喜欢,让她到售楼部办下手续。我有件事拜托康助,我给老婆买了辆车,她嫌颜色不好。康助认识的人多,看有没有人喜欢?我想转手卖掉。”华兴从手包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康剑的桌上。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康剑微闭下眼,“我会放在心上的。”话中有话。
    “康助,听说旧城改造要开始对外招标,咱们华兴集团能报名吗?”
    “当然,你们有这样的建筑资格,完全可以竞标。”
    该说的,该点的,全部到位。
    华兴笑吟吟地对着康剑一拱手。
    “好的,那康助你忙,我不打扰了,告辞。”华兴本来就矮,再哈着个腰,人又胖,就像五大郎似的向外滚着。
    康剑到是把他一直送到门外,然后回转了身。
    坐到椅中,把文件挪开,拿起钥匙,眉头紧蹙着。好一会,他先起身,去掩了门,走到窗外,掏出手机,快速地按了几个数字。
    “桐桐,在学校吗?”
    “我不在学校,还能在哪?又不比你,上天入地,神出鬼没。”伊桐桐的语气很平,平静中又隐含着一丝幽怨。周末打了十多通电话,他才接了一次,人居然还在江心岛。
    康剑耸了耸眉,“明天下午有没有课?”
    “有一堂。有事吗?”
    “嗯,我想和你见个面。”
    “你可以吗?你不回去陪你的娇妻?”伊桐桐酸溜溜地问道。
    “你几点能抽得出时间?五点。行吗?”
    “康助决定了,谁敢说不行。”
    “还到那个咖啡厅。”
    “嗯!”这一声,伊桐桐语音拉得很长,听着,温柔如水,悠远绵软。
    傍晚,康剑回家。
    简单现在是他的秘书兼司机,车一直开到楼下。他站在楼梯口,仰望着自家楼层的窗户,餐厅的灯亮着,白雁已经先到家了。
    他没有立即上楼,而是折身沿着小区里的石子铺就的小径,慢慢绕着圈。
    没有一丝风,黄昏是静静的,林荫路是静静的,路两边粗壮的大树沉默着,种满莲花的一方小池不起涟漪,可是他的心里却是波翻浪涌,奔腾不息。
    和伊桐桐通过电话之后,康剑就无法平静了。
    与伊桐桐分手之后,两个人就失去了联系。可在他到了滨江工作不到半年,他又看到了她。她辞去了报社记者的工作,到滨江一中做了美术老师。
    美术是她的专业,很快,她就在工作上做得有声有色。
    滨江不比省城,没那么多人熟悉他们。他请她吃饭,小馆子,在郊区。伊桐桐吃着吃着,哭了起来,她说她真的很爱他,怎么努力,她都没有办法忘记他,被相思煎熬着,不得已追到了滨江。她知道她对他有愧,让他受到了牵累。她不奢望他原谅她,肯求他能给她一次机会,两人重新开始。
    他听着,也没特别感动,开玩笑说道:“如果我不是康云林的儿子,不是滨江市的市长助理,你会追过来吗?”
    伊桐桐脸色当时大变,泪像珠子似的往下掉,什么也没说,一个劲地猛灌酒,直到彻底把自己放倒。
    他送她回去的。她和一个同事合租的公寓,那天晚上,同事不在。伊桐桐没有开灯,在黑暗里抓住他,说他是个冷血动物,她不是故意隐瞒有男友的,而是爱情突然来到眼前,不隐瞒怎么能相爱?她也是受害者,可是他却在那种时候和她分手,她痛得人都像裂成了两半,他却是一走了之,好象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想我吗?
    伊桐桐说着说着,突然把滚烫的身子往他怀里钻,唇急促地地吻住他,手快捷地就摸向了他的裤扣。
    他当时不知是怎么想的,也许是见不得她哭,也许是心里对她有一丝留恋,也许是两具身体太熟悉了,也许是酒喝多了,当她的手点着了他全身的火焰,他抱住了她,倒向了后面的床。
    不知该如何评价这样的继续,是因为爱才有了欲,还是因为欲而在一起?
    窗外漫进来的邻家灯火和路灯的微光给他们的裸体镀上一层乳黄的光泽,他们实在是太渴了,狂热地啜饮着对方。康剑觉得自已堵塞了半年的毛孔,现在被一股春风吹过,狂放地张开了。
    一切终于安静下来,伊桐桐伏在他的胸前,疲累地睡着了,康剑却睁眼到凌晨。
    怕被别人看见,他天没亮就下了楼。
    坐在出租车里,康剑揉着酸痛的脖颈,心情有点凝重。
    从那以后,他们经常会在周末的夜晚见面,有时是一起吃饭,有时一起喝喝咖啡,有时在酒店一起过夜。因为他们各自住的地方都不适合纵情欢爱。但不管干什么,康剑都会挑隐蔽而又安静的地方,四周都是陌生人。
    伊桐桐曾经疑惑地问过他,他到底爱不爱她,她是不是配不上他?
    “桐桐,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的。”他回答道,“我们这样子不好吗?”
    “这样子好什么?我们明明都是单身男女,我却像你的地下情妇似的。我想结婚,想有我们的孩子。”伊桐桐苦笑。
    “我不相信婚姻,不相信男女之间在爱情里会保持永远的忠诚。我不想欺骗你,你不能接受,我可以理解。”他看着她的眼睛,神情冷漠。
    伊桐桐还是妥协了,“婚姻只是个形式,如果你能只爱我一个人,我们就这样吧!”
    两个人继续在一起,继续在没人认识的地方见面、吃饭、喝茶、做爱!
    偶尔,伊桐桐会因为朋友或者亲戚的事找他帮忙,在能力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他都会答应。他也会给伊桐桐送花、衣服、饰品,和宠女友的其他男人一个样。
    “康剑,你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有时,伊桐桐会缠着他问。
    他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幼稚!”
    他在初遇伊桐桐时,爱情曾像一道明亮的焰火,在天空闪烁着绚丽的光泽,但很快就成了一滩灰烬。不全是因为伊桐桐的前男友,而是他觉着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例外的,能对某件事某个人做到永恒不变,包括他自己。
    伊桐桐现在于他,是习惯,像工作上有默契、不让人操心的伙伴。
    他最终还是欺骗了这个伙伴,他遇到了白雁。
    他向伊桐桐提出分手,伊桐桐先是气得跳起,骂他是负心汉,是伪君子,撕裂了他的衣衫,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摔碎,然后哭了,哭着求他回头。
    他吃了秤砣,铁了心。
    “那么,我们仍像以前那样好不好?”最后,伊桐桐退一步。
    他面无表情,“不要羞辱自己,这样子对你不公平。”
    “我不在意。只要不失去你,尊严又算什么?康剑,好不好?”
    他沉默不答。
    伊桐桐开始对他电话轰炸,他不得不经常关机。她发短信,他坚持不回。对她,他真的做得很绝情。
    结婚前一夜,伊桐桐给他发了条短信,“康剑,从明天起,你就是别人的丈夫。今晚,我们再见一面,然后我会慢慢地把你忘掉。如果你不来,我就从十四楼跳下去。”
    他赶到了她定的酒店房间,推开门,她像一条光洁的美人鱼,赤身裸体地扑了过来,妩媚、诱人,眼神晶亮,“康剑,今夜,你是我的,我的,我的”
    他心一软,伸出手,把她揽入了怀中。
    离开时,两人口头约定,以后就做普通朋友。
    “我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薄薄的晨光中,伊桐桐包在被子里,被角下滑,露出雪白的双肩。
    “当然。”他替她掖好被角,穿好衣服,急匆匆地走了。
    事实证明,口头约定一点压制力都没有。
    婚后,伊桐桐给他打电话时,有大半时间在哭,一小半时间回忆从前的点点滴滴,而且打电话的时间,不分昼夜,不分场合,接晚了,她就会发来短信,语气间悲观绝望,看破红尘。
    他不放心,追过去。但只要见到他,她就笑逐颜开,没事人似的,优雅而又从容。和他谈艺术,谈旅游,谈时下流行的话题,甚至还会问问他的工作,只字不提爱,但会问起白雁,那时,她的口气是酸溜溜的。
    两个人见面的次数,现在反到比从前多了许多。
    康剑吐了口气,拧眉抬起头,不知何时,暮色已经四临,本来就混浊不清的天空越来越昏暗,他往家走去。
    一开门,就闻见一股诱人的香味。
    他闻香寻到厨房。白雁头上扎着个海盗船长似的头巾,腰间扎着条碎花围裙,正在灶台上和面,面有点稀,一边的案板上,有红萝卜丝,细白的虾米,碧绿的香菜,只见她俐落地在面里打了两个鸡蛋,放进虾米,灶上,铁锅里油炸得啪啪作响。
    白雁把和好的面倒进锅里,铲子轻轻一抹,堆在锅里的面神奇地贴到锅边上,成了一张圆圆的饼,薄薄的,黄黄的,往外冒着气孔,她撒上胡萝卜丝,然后把饼翻了个个,再撒上一层香菜,诱人的香气就是这样出来的。
    康剑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你这是做的什么?”
    白雁没有听到他进门的声音,一惊,回过身,“你是贞子吗?好吓人。”
    康剑抬手拍了下她的头,“现在还早,贞子没起床呢!这到底是什么?”白雁关了火,铲子当刀,把饼切成几块,放进盘中,有黄有红有绿有白,诱眼又诱胃。
    “这个呀,是在云县蛋饼的基础上进行创造的白雁的独门绝艺。去,洗手。”白雁推了康剑一把。
    这可能是康剑吃得最开胃的一顿晚饭了,大麦与米混合熬成的粥,吹得温凉,又清火又爽口,切得薄薄的酱瓜片,凉拌枸杞头,咸蛋黄拌豆腐,再加上白雁的独门绝艺。
    康剑对吃不算很讲究,康云林和李心霞都不会做饭,家里请的保姆是东北人,只能说可以把饭做熟,其他就不能要求了。
    上学时吃食堂,工作后应酬,这样那样的酒席,山珍海味,潮菜川菜,中餐西餐,什么都吃过,康剑就没对哪一道特别怀恋过。
    可现在,他看着盘子里最后一片饼,忍不住开始期待下一次白雁再次施展独门绝艺了。
    “领导,好吃吗?”白雁甜蜜蜜地笑着,把装饼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一推。
    他很实事求是地点点头。
    白雁看着他,更加笑得像偷到腥的猫。
    “你干吗笑成那样?”他被她看得发毛。
    “领导,你知道吗?你吃得不是饼,而是我的爱心!我可是想着领导在外面吃得油腻,怕他年纪不大,就血压高血脂高的。我绞尽脑汁做出这桌可口又养生的晚餐,只为领导你哦。你说,娶到我这样的老婆,是不是三生有幸?”她晃着头巾,手托下巴,长睫毛扑闪扑闪的。
    康剑正要夹饼的筷子戛然停在半空中。
    “怎么了?”
    他一本正经地回道:“这块爱心,我要留下珍藏。”
    “那藏在哪呢?”
    “揣在怀里?会融化的!放在冰箱里?会变质的!那”
    “吃进你的嘴里,是最安全的。”白雁替他作了回答。
    为了感激白雁的“爱心”大放送,康剑主动要求洗碗。
    “领导,那个豆腐放到明天会酸,倒了,酱瓜要用保鲜纸包好放进冰箱。锅滴干了水才放到灶上,不然会锈,碗要一个个擦干了再放进柜子里,抹布用完要洗净摊开”白雁交待完毕,这才上楼洗澡。
    康剑埋头水池,叹息,这到底是谁领导谁呀?
    “领导,”刚上楼的人,又风风火火地冲下来,“我钱包里没有钱了,天这么热,我不想去银行取。你有吗?”她把瘪瘪的钱包递到他面前,嘴撅着。
    “钱包在我裤子后面的袋里,自已取。”康剑两手都是洗洁净的泡沫,没办法腾出来。
    白雁娇柔地弯起嘴角,掏出钱包,抽了几张,“领导,你工资卡在我这儿,这里面的钱哪来的?”
    “抢的。”康剑瞪了她一眼。
    “在哪抢的,有这么好的事?明天带我去。”
    “干吗要等明天?一会洗完碗,我们就去。”
    白雁在他身后扮了个鬼脸,“那我们俩就成了中国版的《新抢钱夫妇》了。”
    “真贫,还不洗澡去。”康剑笑,不知道自已的口气有多么的宠溺。
    “是,领导!”白雁咯咯笑着又上了楼。
    洗完澡下来,康剑也在楼下浴室洗好澡了。白雁端着洗好的红提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康剑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领导,你今天不忙国事了?”白雁眨眨眼。
    “今天,天下无事。”康剑捏了颗红提放进嘴里。
    “那陪我看电视。”白雁挪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头搁在他的肩上。
    “白雁,你把客房收拾收拾,下周一,我……妈妈要来住一阵。”
    白雁一愣,忙坐直了。
    下周一?那不是正好团聚呀,“那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他也一起过来?”
    康剑声音一冷,“他忙。”
    “哦。领导,我有一点小紧张哎!”
    “紧张什么?”
    “丑媳妇要见婆婆啊!领导,你妈妈什么样?”
    “没有你妈妈漂亮。”康剑斜睨着白雁,眸中隐含着一丝愤怒、阴寒。
    “像我妈妈那样,世上能有几人。”白雁笑意浅浅。
    “你很得意?”
    白雁扭过头,伸手去撩他的发角,“领导,你在四川读大学的吗?”
    “”
    “听说那里的变脸术很是厉害。”
    康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白雁”他咬牙切齿。
    白雁“嘿嘿”笑两声。
    “领导,我与我妈妈,剪得断的是脐带,剪不断的是血缘。”她状似随意说道,眼里有无奈,有忧伤,但她把脸别了过去,康剑看不到。
    康剑脸上僵硬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
    电视里在播《晚间新闻》,主播们神情严肃地说某省国民产值增幅多少,某地区粮食产量有望达到多少万吨,白雁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领导,我们讲话吧!”她推推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的康剑。
    “说什么?”
    “你明晚回家吃饭吗?”
    “我明晚和一个朋友有约。”康剑的眼神从屏幕上缓缓移向白雁。
    “嗯。”白雁又打了个呵欠。
    “你不好奇是什么样的朋友吗?”康剑眉头不自觉地又皱起了。
    “你能有什么样的朋友?陆涤飞?不然就是那个长这个主任,头发像地中海,肚子像山峰。”
    “我就不能有异性朋友吗?”
    “有,你那个圈子里,和你同一层次的,不是你阿姨,就是你大妈级的,一个个赛男人,巾帼不让须眉。”
    康剑自信心大挫,“你就认为我身边没有年轻貌美的女子?”
    “有又怎样?”白雁困得眼皮都要粘上了,枕在他的臂弯上,“网上都说嫁人要嫁公务员,公务员受压制多,环境相对良好,有学历,有理智,这样的婚姻给人一种安全感。你是公务员的领导,素质那就更更更高了,我相信领导,无条件的。而且我对自己也有信心呀,这世上,谁能代替我呢?我就是看中领导的人品,才嫁的,不然我才不要这样委屈。领导,其实,你才应多担心我,医院那是什么地方?俊男靓女,斯文儒雅,风度翩翩,有环境有时间发展绯闻的,可我心中有领导,那儿就是坛污水,我也会开出莲花来,呵呵,这是夸张,但是事实。”
    康剑蓦地哆嗦了下,颈后根根寒毛倒立,好像在一个没有人看到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射过来,透过他的衣衫,他的肌肤,直戳进他赤裸裸的灵魂。
    “领导,很热吗?”白雁摸到他一手的汗渍。
    “有有一点。”
    “领导,那你把空调打低点,我先睡了。”她揉着眼坐起身,吻吻康剑的脸腮,恍恍惚惚地往楼上走去。
    “小心。”康剑小心地捞住差点撞到栏杆的她。“一级级的上,别急。”
    他揽住她的腰。
    “我家领导真好。”白雁闭上眼,把身体的力量依向他。
    康剑嘴角抽搐个不停。
    “领导,晚安。”在卧室门口,白雁挥了下手,关上门。
    康剑盯着那密密严严的大门,咬了下嘴唇,突然想抽烟,他咚咚地又下了楼。
    夜深人静,外面起了风,吹在身上有一丝凉意。他点着烟,猛吸了几口,想着躺在卧室里的老婆。明明精灵古怪的,为什么她从来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一丝质疑呢?
    他曾经准备了好几个答案来回答她,为什么分居?为什么他对她时而热时而冷?
    他有时都觉得自己做得别扭,可是她却比他适应得好多了,差不多是乐在其中。
    她调侃,她撒娇,她挪揄,似春日花雨,又似绵里藏针,谈笑间,能令干戈成玉帛。他如同雾里看花,花没见着,到在雾里迷失了方向。
    这样的白雁,不是他想要的。他想她深爱他,痴恋他,崇拜他,无务件地为他折服,就像她是天上飞着的风筝,但线却握在他的手中,永远不会超出他的掌控。
    而现在,似乎角色的分工偷换了。
    问题出在哪呢?明明每一步都没有走错呀!
    越想越不明白。
    康剑又是一夜辗转难眠,书房里空调打得很低。早晨起来,头昏脑胀,鼻子堵塞,眼皮跳个不停,心慌乱地怦怦直跳。
    今天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吧?康剑唯心地拍着眼睛,心情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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