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十涟嘶哑道:“多保重。”
乌纳说:“你也一样。”
容十涟点点头,待转身时,乌纳牵住她的手,低声说道:“……别忘了我。”
这一次,容十涟却只“嗯”了声,除此之外,也再无别的回应。
远处一轮旭日东升,余光散落在船头扬起的风帆之上,刺目发亮的色泽,隐约浮动着灿金色的微光。
乌纳沿着扶梯跳下船时,印斟还在浅水滩边站着,一动不动,直到乌纳在他耳边提醒道:“印兄弟,是时候该要出发了。”
印斟适才回过神来,深深望一眼树林深处,仿佛在对着并不存在的那个人,最后再道一声别。
而与此同时,周遭拥挤的人潮愈渐开始涌动,原本该上船的那些个人,逐一与他们的家人挥手作别,彼时眼底还挂着温热的泪水,却被那夏时咸腥的海风吹拂一阵,便慢慢蒸发到看不见了。
容十涟就站在那船头的栏杆上,等到所有的随行的箱子被安放到船舱里,乌纳便不再上船了,而是独自定身在浅水滩外,方才印斟站过的位置,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谁也没先开口说出一句话。
“爹,我们走了啊——”乌骞怀里抱着乌念,而那身形弱小的婴儿,尚在他臂弯之中嚎啕大哭。印斟蹲下来给她喂了羊奶,容十涟则淡淡朝这头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最终只抬起手臂来,隔空对乌纳挥了两挥,扬声说道:“纳哥,等我。”
乌纳站得老远,头顶金色的阳光泼洒下来,将他浑身黝黑硬朗的皮肤照得发亮,几近要与那扑上海滩的巨大浪潮融为一体。
风帆扬起来了,码头上响起熟悉的哨声。但这回将要出海远行的,却不是捕捞用的渔船,而是满载着所有永村村民的那一份念想。
印斟、容十涟、乌骞和乌念,以及身后同行的几名年轻人,如今齐齐站在船尾,望着船行时在海面留下长串雪白的浪花,正与浅水滩至码头的距离越拉越远。那么多前来送行的村民们,过不多时便成了一抹两抹的黑点,耳畔喧嚣的风声阵阵,伴随浪潮起伏落定的尾音,那是他们第一次远离故乡——但兴许在这次远行之后,故乡便不能再被称为故乡了。
印斟双手扶着栏杆,目光犹自徘徊在树林深处,一刻也不曾飘忽远去。他的眼睛略有些温热,甚至涨得很是难受,而乌骞则在印斟身旁,小手拉着他的裤脚,忍不住遗憾地问道:“颜颜真的不能来吗?”
“我会回去找他的。”印斟拍拍他的脑壳,说道,“甲板上风大,你带乌念进船舱里去。”
乌骞点点头,难得乖巧地说:“好。”
乌骞和乌念也走了。这会只剩容十涟同印斟站着,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气氛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你后悔吗?”容十涟忽然开口,问印斟道。
印斟:“什么?”
“这船也也不一定能出海呢,你却提前与小妖怪分开了。”容十涟调笑着说道,“你怕不怕,今天过后,你二人便是天人永隔了?”
印斟冷漠道:“当真是如此,那你同乌纳,也一样是天人永隔了。”
容十涟道:“你这个人说话,到现在还是不招人喜欢。”
印斟道:“彼此彼此。”
随后转过身,头也没回,顺着木梯下到船舱里去了。
甲板上独留容十涟一人,懒洋洋仰起头来,漫无目的地吹着海风。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将背靠着木栏杆,视线从海面转移向天空。
那是一片碧蓝无云的天空,仿佛自此之后,她的命运亦将同它一般,遥远自由,辽阔无边了。
*
再一次眯开眼的时候,四周正是一片昏暗漆黑。
面前没有光亮,视线更是含糊不清。
而双手能够触及的地方,非常有限,甚至活动不到半尺的距离,便能轻而易举地碰撞到墙壁。
待得完全反应过来那一刻,他发现那并不是想象中的墙壁,而是一处极度拥挤而封闭的窄小空间,以至于当他下意识里伸出双手,触摸到的只有大片干燥而粗糙的木制纹路,以及四面僵硬偏又坚不可摧的死角。
谢恒颜睁开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他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彼时手脚关节错位摆放,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被迫挤压在船底成山堆放的木箱之中——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没办法制造出任何动静。
直到晕眩的意识,渐渐开始回笼。初时被容十涟完全打散的神智,慢慢收回到他精疲力竭的身体里。
谢恒颜深吸一口气,胸前将欲作呕的感觉十足而强烈,心口骨针亦在同时躁动不安地跃动,一时之间作乱不止。
倏忽间,耳畔响起一阵紧跟着一阵,仿佛扑面而来的汹涌潮声,就好像那咸涩的海水,正在狠狠抽打他的侧脸。
同一时间里,四面八方隐有脚步声起,伴随数道混淆的交谈之声,时进时远,正与那喧嚣的潮声交杂在一处,支离破碎听不大清。
“你后悔吗?”头顶外层,相隔数尺之高的甲板上当,忽响起这样一道模糊的质问。
“……什么?”
“这船也也不一定能出海呢,你却提前与小妖怪分开了。”
黑暗中,谢恒颜蓦地瞪大了双眼,几乎在那瞬间坐直起身,试图从那木箱当中挣脱而出。
“你怕不怕,今天过后,你二人便是天人永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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