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村里好像又多了一个借酒消愁的人。
然而印斟不会喝酒, 以往更是滴酒不沾,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乌纳旁边, 偶尔闻一闻酒味儿罢了。
“多情……多情自古……伤离别。”多情的乌纳, 今时正是醉眼通红,如是高声念道, “更……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印斟:“你还会念诗?”
“废话,老子……老子什么都会!”乌纳口齿不清地说, “独有一样做不到的, 那就是……就是……”
印斟问:“就是什么?”
“嗝!”乌纳仰起头来,大口灌酒,“就是……留不住……涟、涟妹的心。”
印斟:“……”
两人并肩坐在码头外的小草棚下,乌纳脚底是成了堆的空酒坛子,一路从草棚的这头, 远远堆到了海滩那头, 就像他们化不开的浓浓哀愁一般——不论如何, 也无法得到最终的疏解与救赎。
乌纳问印斟:“不过印兄弟, 你又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印斟说:“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乌纳睁大一双醉眼,大着舌头,含混不清地继续说道,“你马上就能坐、坐大船, 出海到外面的世界……逍遥快活去了, 还有什么好愁云满面的?”
印斟还是说:“……不知道。”
他只感觉现在的自己, 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本造好大船,将要出海远行的那种心情,即刻在谢恒颜的寥寥数语之下,不堪一击地碎为粉尘……乃至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忘记应该怎么去想,或是再该怎么去做。
“后来我同涟妹商量了很久。”乌纳一边喝酒,一边与印斟说道,“涟妹说,她也希望我能放弃村子,跟她一起到海域外的世界,闯一闯,看一看,这样的人生才算完整。”
印斟问:“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但是,我尊重她的选择,她也尊重我的选择。”乌纳苦笑着说道,“涟妹是知道的,头顶妖印的我,就算到外面的世界,也只会得来无数吃苦的命途……而在那之后,我们夫妻间的矛盾,将比现在还要多得许多。”
印斟:“……”
“人妖相爱,所能够带来的,并不只是彼此双方存在的问题,而是背后两大种族,千百年不曾磨灭的成见隔阂。”乌纳说,“在这一点上,涟妹帮不了我,同样的……你也帮不了小妖怪。”
印斟沉默片晌,方是缓缓开口:“我从不认为,爱上谢恒颜,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乌纳道:“我也没说你错了。只是借自己的亲身经历,向你提个醒儿,顺带陈述事实而已。”
印斟便不说话了,只抬头远望着起伏的海面,乌纳亦是长叹一声,转头点燃旱烟,正对着头顶一阵吞云吐雾。
*
当天夜里,好不容易盼来了雨停。
然而夏末炎热的温度,全然没有要消退的意思,甚至在那暴雨过后的空气之中,尚还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夹杂着引人窒息的潮湿味道。
印斟方离开码头回家,却未能如愿看到谢恒颜的身影。屋里屋外都找过几圈,此刻天还阴着,随时可能下雨,偏那傻瘸子连纸伞也没拿,不知又躲到什么地方,一个人偷偷难过去了。
——自午时二人那番交谈过后,印斟一直处于一种完全无话的封闭状态。
他向来不是一个擅长承受打击的人。因着在这之前,从没有哪怕一个人,能让他感到挫败至此的绝望感。
唯独这一次,印斟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完完全全地懵了。甚至当谢恒颜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印斟已忘记自己是如何一副表情,兴许非常难看,又兴许非常悲伤,多半将谢恒颜吓到了,他害怕再见到他……也说不定。
好在整座小岛不大,环形村能用来歇脚的地方,总共也就那么几处。印斟手里托着食盒,里面装的全是谢恒颜爱吃的点心,刚绕小路拐了没几道弯,便在之前的水池边上,瞧见了傀儡熟悉而单薄的背影。
他就那么一个人,躬身抱着双膝,孤单地坐着,裤腿分明挽得老高,却迟迟没有伸进水里。
“谢恒颜。”印斟喊道。
谢恒颜肩膀一弹,眼看就要起身逃跑了,印斟却上前一步,抢先摁住他的木拐,谢恒颜喉间微动,待要出口说些什么,印斟已弯下腰身,并肩坐到水池旁边,顺势伸手揽住傀儡的肩膀。
谢恒颜不自然道:“你……”
“晚饭不吃,就一个人发呆。”印斟把食盒递给他,“你想饿死自己,趁机报复我吗?”
“没有。”
谢恒颜忙摆手道,还想继续解释,印斟大手探来,掀开食盒的盖子,随即自里幽幽飘出一股果香——乍一闻起来,酸酸甜甜的,像是糖葫芦的味道,但低头仔细看了,又不是,只是样貌普通的小果子罢了。
“这……这是什么?”谢恒颜结巴地问。
“你说你想吃糖葫芦,这里没有。”印斟说,“只能找野果糖浆和在一起,勉勉强强这么做了……有些不伦不类的,还算能吃。”
谢恒颜又细细看了两眼,却是笑了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说着伸手拈过一颗,直接扔进嘴里,很快那种酸而苦涩的味道,自口腔当中蔓延开来,并不是想象里甜到发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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