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横秋站起身,喷出一口烟雾,用下巴一指那躺在地上的假道士:“这人易容水平很高,面皮还有手指都有轻微被腐蚀的痕迹,应该是长期假扮他人,皮肤被药水烧了。身体上没有明显特征,我推断应该也是江湖人士。”
聂云汉点点头,看向卓应闲:“你与这假道士聊得比较多,现在怎么看?”
“回想他与我的谈话,确实有些漏洞。”卓应闲细细回忆着两人之间的对话,“他几乎没有提我与他过往的细节,所提到的一些事都是很容易查到的,比如知道我与师父共同生活十年,知道我剑术比师父好,但师父轻功强过我——但这些事,哈沁应该都清楚,如果这假道士是哈沁找来,故意给我放饵用的,他知道这些并不稀奇。”
“除此之外,这人说得最多的就是自己是独峪人,要同我决裂,以及让我劝你收手,现在想来,也太过于急切了,怪我当时被情绪左右,没能及时察觉。”
左横秋在一旁道:“阿闲,这事儿你别往心里去,换了我们都一样。”
卓应闲冲他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对聂云汉补充道:“对了,黑衣人杀死假道士的时候,我听见假道士难以置信地说了句‘他竟敢杀我’,所以我觉得假道士和黑衣人是同一个人派来的,只不过黑衣人除了杀我,还要杀假道士灭口。”
“沧海楼的伙计说你收到了一块玉佩,真是云虚子的么?”聂云汉问。
卓应闲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眼圈又有些发红,修长白皙的手指反复摩挲了几下,才递到聂云汉面前,“是他的,千真万确。以前这玉佩都是我为他清理,不会认错。”
聂云汉接过玉佩,仔细端详:“你师父是被哈沁掳走的,所以你更倾向于认为这次的事是哈沁幕后指使,对么?”
“虽然不能这么武断,但毕竟我们并不清楚某甲与某乙跟哈沁目前是怎么合作的,所以也很难硬往他们身上联想。”卓应闲道。
左横秋在一旁树上敲了敲烟袋锅:“那个什么某乙已经出过手了吧,他既然直接派人来暗杀,必不会再拐弯抹角做这种下饵的事儿。”
戴雁声也道:“某甲不是暗中帮着你、引着你么?他何以会单独把阿闲诱骗出来杀?排除这两拨人,剩下的只有哈沁了。”
聂云汉拉过卓应闲的手,把玉佩塞回他手心里:“今晚这事儿实在古怪,我不敢妄下判断。”
他眉心微蹙,似乎确实很困扰。
“你是不是觉得,若是哈沁的话,似乎不该如此大费周章?”卓应闲看着他,又看看左横秋和戴雁声,“以往哈沁行事方式是这样么?”
左横秋笑了笑:“这其实无从推断,有时候他会单刀直入,但有时候也会故布疑阵。其实我们两方交手,故布疑阵的时候比较多,谁也不比谁缺心眼,太过直来直去,会很容易被对方猜到目的。”
“但那是窃取情报或者排兵布阵。”戴雁声不太赞同,“现在情况很简单,他想弄死我们,直接派人来杀就行,就算要放饵引阿闲上钩,只需要把云虚子那块玉佩丢过来,何必还找人乔装这么麻烦呢?这简直是画蛇添足!”
卓应闲见聂云汉一直沉吟不语,拉了拉他的手腕:“你也是这样想的么?”
“嗯,戴爷说得有理。”聂云汉点点头,“哈沁没道理做这么多无用功,他做得越多,可能暴露给我们的线索就越多,更容易被我们抓住先机反杀。况且我们之前推断,某乙和哈沁结盟,是出于私人情谊才私下阻止我们追查,现在他已经决定对我们下杀手,极有可能之后哈沁不会再派人出现,追杀我们的任务全都会落在某乙肩上。”
卓应闲越想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接着他又想起一件事:“汉哥,平野也在他们手里,为何不用他来引你上钩,而用师父来引我?连你都说,就算知道是陷阱也会踏上去看看,对方肯定也能想到。他们既然没这么做,莫非……此事是针对我的?”
听了他这话,聂云汉的脸色便又阴沉了几分。
起初他觉得对方用云虚子,是因为卓应闲比受过训练的赤蚺等人更容易失控,但在赶来的路上,他又觉得这也不太对。
若说容易失控,少不经事的向羽书和与独峪人有着血海深仇的万里风,其实未见得比卓应闲强到哪里去。
就算是自己,如果见到关平野的信物,必然也会沉不住气。
赤蚺也是血肉之躯,孰能无情?
但他确实想不清那躲在暗处的人大费周章折腾这一圈的用意,只是隐约觉得背后的原因远比自己想得更复杂。
或许出发点也很简单,只为搅乱自己的脑子呢?
“不管他们从谁身上下手,最终目的都是我们,所以就都别胡思乱想了。想不清楚的事先搁在一边,莫要中了他们的圈套。”聂云汉看向左横秋,“左哥,看看那人往哪个方向逃了。”
左横秋闻言,便从怀中掏出寻影,在原地转了几圈,校准方向。
卓应闲恍然大悟:“方才你们故意放跑一个,是在他身上放了磁石,好让他带路?”
戴雁声瞥了聂云汉一眼:“这下知道你家汉哥有多鸡贼了吧?”
聂云汉故作高深,沉声不语,似乎完全不介意被“诋毁”。
果然,卓应闲本能道:“这不叫鸡贼,这叫兵不厌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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