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应烛抱着胳膊倚在门口,看着张成德从里面取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乌黑木料。
那木料约有一指多长,上圆下方,背面以朱砂画着阵法。这东西似乎搁置已久,连上面的花纹都有了褪色。
“就是这个?”刑应烛问。
张成德抹了一下那木料上的浮灰,转手将东西递给刑应烛。
“正是此物。”张成德说:“若要用,则取用者的一根头发,并一滴血,同滴在盘中便可。如此这边,哪怕是轮回转世,转世之人也会被轮回盘牵引回来。”
刑应烛摩挲了一下那块木料,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怎么,你之前还咬死了不给我,一个下午的功夫,就改主意了?”刑应烛问道。
“归根究底,这事儿要看盛小友自己的意见。”张成德说得模棱两可:“他若是有心想答应你,那我也没什么插手的立场。”
刑应烛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他随手将木料抛上半空,又收进了兜里,也没说究竟会不会用,就这样转身走了。
张成德看着他的背影,少见地有些迷茫。
他没有对刑应烛说实话。
他之所以改变主意,其实是因为下午替盛钊又卜了一次卦。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常人的卦象皆如丝脉般清楚,可唯独盛钊的卦象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变了模样,变得前路迷茫,如闯进了一团雾障,原本清楚的人生路齐根断裂,变得再看不清了。
第66章 “你要不要跟我回去见我妈?”
刑老板平日里爱好口腹之欲,但毕竟是个修行多年的大妖怪,一顿不吃也没什么。
他没去跟外头那几个小崽子凑热闹,而是自己先回了房间。
外头天色渐暗,但龙虎山内山的客房大多还是采用烛火照明,刑应烛犯了懒劲儿,连弹弹手指点灯都不愿意,就着黑沉沉的夜色和衣躺在了床上。
他半靠着床头的被子垛,从兜里掏出那只“轮回盘”,就着窗外稀薄的月色看了看。
龙虎山的法器,说好用,那就必定好用。只要取下那傻小子的一根头发往上一缠,下辈子无论他投胎去了什么地方,都还会乖乖回到他身边来,做他的管理员。
甚至于,凭盛钊现在对他的迷恋程度,他都不需要多许什么好处,那傻小子就会乖乖点头,然后毫无负担地把自己的下辈子一起卖给他。
但是……
刑应烛摩挲着那块木料上一块缺了角的朱砂痕迹,眼神微微发暗。
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世面比别人吃过的米还多,人转世后是个什么模样,他最清楚不过。
转了世,人族那脆弱的泥土躯壳就会化为灰土,要么腐烂在地下,要么如灰般散在空中。身份和模样都会随着这副躯壳的腐烂而变了模样,就算盛钊下辈子找回来,他也不长现在这样。
他不再叫盛小刀,性格也会有变化。就像现在他不记得“闻声”的渊源一样,到时候,下辈子的“盛钊”也不再会记得他,就算还会被他吸引,那感觉也不一样了。
毕竟盛小刀这种傻不愣登,却又间歇性靠谱的性格可遇不可求。
刑应烛有些烦躁,一时觉得张成德那老头八成是故意的,知道他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所以才要把选择抛回给他来做。
不知不觉间,刑应烛几乎忘了他最初设立这个“岗位”的初衷,那个不知道在哪的骸骨暂且被盛小刀的去留所挤开了一点,成为了“刑老板目前烦心事”第二名。
谁知道他下辈子长什么样,刑应烛恶狠狠地想,万一是个长相丑陋的人呢,那他肯定嫌弃得要死。
刑老板越想越恶劣,然而这种“预支嫌弃”没能让他解气一点,反倒让他更烦躁了。
刑应烛一万个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变得对一个凡人撒不开手,只不过事已至此,他要是想否认,也只剩下了自欺欺人一条路可以走。
不过要面子如刑老板,当然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我得想想。”刑应烛捏着只木块自言自语道:“万一你下辈子又丑又挫,我就不要你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外间的房门传来吱嘎一声轻响,盛钊将门推开了一条缝,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刑应烛难得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感,他慌忙将那枚轮回盘揣回兜里,恶人先告状道:“走路没声音?”
盛钊见屋里没亮灯,还以为他在休息,没成想他突然开口,还差点被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你睡了呢。”盛钊大大地松了口气,反手关上门,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我在门口还在想要不要脱了鞋再进来。”
刑老板的睡眠质量是个谜,盛钊跟他在一块的时候,觉得他的睡眠水平也就跟普通人差不多,但要是换了有别人在身边,哪怕是只蚊子嗡嗡,他老人家也能被吵醒。
非常离谱,毫无道理。
刑应烛端详了一下他的表情,觉得盛钊大约是没听见他的自言自语。加之他已经把手里那份轮回盘藏了起来,现下心里就舒坦多了。
刑应烛在被子上蹭了蹭,懒懒地换了个姿势,盯着盛钊走到床边,才开口问道:“手里拿的什么?”
“药。”盛钊把药瓶举到他面前晃了晃,说道:“管张简要的。”
刑应烛知道这傻小子把这当个心事,于是难得地忍下了吐槽欲望,什么都没说,还配合地换了个姿势,把右腿搭在了他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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