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已经离开了这里许久一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盛钊走回云风面前,实话实说道:“今天睡醒之后就觉得不太对劲,总觉得哪里都怪怪的。”
云风摸了摸兔子,然后拉过他的手拍了拍,以指做笔,在他手背上画了一道,似乎是想画个什么花纹。。
“或许是被梦魇住了。”云风说。
——不是。
这个念头出现得突兀又莫名,盛钊人还没反应过来,却下意识抽回了手。
云风的手空在了原地,盛钊自己也愣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不能让她画,盛钊想,有人会生气的。
“我只是想给你画个安神符。”云风给了他个台阶,主动解释道。
“我知道……”盛钊支吾了一声,把手背在了身后,尴尬地冲她笑了笑:“还是不必了。”
云风上下扫了他一圈,眼里露出了了然的笑意。
“知道了,你是怕他们生气吧。”云风说。
盛钊有些意外,因为方才那念头来得极其没道理,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怎么云风倒是先一步猜到了他的心思。
不过不管为什么,好歹她说得没错。
盛钊局促地搓了搓手指,正想点头,却听见云风接着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顾及,到底我与他们不同,哪怕在身上看到我的印记,你师父和师兄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盛钊点到一半的头突然顿住,下巴上不上下不下地卡在领口,脑子里第二次冒出了那种来历不明的念头。
不是——盛钊想,我不是顾忌他们。
第58章 “——盛钊,你敢跟它走!”
盛钊想要反驳,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云风看他的脸色为难,自觉说中了他的心事,便贴心地没有再追问。
她笑了笑,轻轻弹了弹指尖,盛钊模糊间只觉得一缕清爽的竹叶香拂过,顿时醍醐灌顶,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那些混沌而模糊的印象重新回到他脑子里,他捏了捏眉心,原本那种空落的抽离感顿时消散,双脚仿佛终于落到了实处,开始踏实起来。
——是了,他想:他是龙虎山第三代外门弟子,闻声。
今日他本在院中清扫落叶,至于为何扫着扫着睡了过去,则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彻夜受罚,在祠堂里抄了一宿经文的缘故。
而受罚的原因……则就是先前那兔子所言,因他违背规矩,给他们带了供奉之物。
龙虎山内等级分明,内外门弟子分得很清楚。外门弟子不与那些张家本家的内门弟子一样可以修行高深的术法,大多只能学些低级的符咒之术,平日里的生活也就是做做早晚课,抄经上香打坐之类。
外门弟子不进内院,大多在外头做些低级活计,一些机灵的负责迎来送往,而一些资质平平的,便分去做一些洒扫类的活儿。
闻声在进门的第二年便被分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偏僻山头看管锁妖楼,至今已有七年了。
这不是个好活计,因为任全天下都知道,若是将天下道门全都收拢起来划分一下,那跟妖头一个不对付的就是龙虎山。
龙虎山的开山祖师以杀伐入道,从踏入尘世那天开始就是见妖就杀,上到作恶多端的大妖,下到刚化灵的精怪,几乎是从不放过。
这本也没错,妖族性子怪异,又不收管束,大多乖张暴戾,经常吸人精气滥杀无辜,死在他们手下的无辜人族不计其数。
再加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以他在人家二十多年,所受盛名功德不知几何。
当初所有人都觉得那人半只脚已经踏上了登天的天梯,可不知为什么,那一世完了,他却没能飞升。
而在那之后,龙虎山便莫名改了性子,不再见妖就杀,而是改成了见妖就捉,捉回来的一律关在锁妖楼,日日度化。
这性子转得极其突兀,闻声最初也不知道此间事由如何,还是后来在锁妖楼待久了,慢慢跟楼里的妖怪相处出了感情,才从他们口中得知答案。
“因为他手中杀戮太多。”那时一只小猫妖口中衔着只小巧的花环,一边甩着尾巴,一边幸灾乐祸地说:“天道不承认他,所以将他打回来重修了——不过你跟那些讨厌的道士不一样,这花环送你了,就当答谢你上次放风之恩。”
这是闻声刚进锁妖楼的第三年,他当时呆愣着收下花环,心里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你别谢我,我已经为此受了罚……下次也不敢了。”
那毛色光亮的小猫妖跳上窗户,懒懒地就着阳光抻了个懒腰,闻言甩了甩尾巴,转头看了他一眼。予。溪。笃。伽。
“你跟他们不一样。”那小猫妖碧绿色的眸子清澈无比,定定地看着他时,仿佛能把他的魂儿一块吸走,“你天生就要跟我们站在一起。”
外头恰好一阵风过,闻声被它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风中打了个冷战。
然而那小猫妖一语成谶,接下来的足足四年里,他为了这楼中的七百六十五只妖破了无数规矩。
龙虎山不喜妖物,自然对它们也没什么好态度。可哪怕是师兄师父一个个耳提面命地训斥他不许跟这些妖物走得太近,他还是会偷偷摸摸地揣些供奉之物回来,哄他们高兴。
直到后来,这山中立了狐仙庙,庙中住进了一个貌美如花的狐狸姐姐,他的日子才好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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