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我告诉自己，伊登，你不在意，你一点都不在意。但是我做不到。做不到的同时还要伪装自己不在意，这让我筋疲力尽。”
    赛斯一言不发。他看着伊登。他猛然想起，很久以前，伊登也曾因为被说“虚伪”而在他面前哭过。后来，伊登逐渐适应了新环境。他表现得越来越出色，而这种情形发生的越来越少。
    他一直以为这里面是因果关系。但现在对方告诉他，这根本就不是。
    “可是你……”
    “一半是装的。我很要面子的。”伊登吸了口气，小声说道，“另一半是因为我找到了平衡。”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面对这种事情，你可以在心里画一个小小的方格。方格里你可以填上一些虫的名字。”
    “进入这个方格里的虫，他们的反馈对你很重要。方格外的虫，当他们批评你、抨击你时，你可以理直气壮地让他们滚开。”
    “我做不到完全不在意。但我可以尽量只在意方格里的虫。赛斯，你猜猜，我的方格里有谁？”
    赛斯捏紧了伊登的手。他很难吞咽，因为他的喉头一阵紧缩。
    “你说我们的关系不对等，这完全错得离谱。”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也不闪闪发光。虽然我很想让大家都喜欢我，但这显然不可能。”
    “你看，他们骂你，他们也骂我。我们是一样的。”
    “那是他们嫉妒你！”赛斯愤恨道。
    “赛斯，我一点都不完美。”
    伊登勾住雌虫的手臂。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呼出来。他想移开目光，想挖个洞从这里消失。可他最后只是坐在那里，闻着那近在咫尺的巧克力香味，让自己放松、放松、再放松。
    这些话他从没跟其他虫讲过。但现在是时候了。
    “我有很多毛病。你觉得我有目标？其实只是因为我很焦虑，我害怕我不努力，就会一文不值。”
    “热情？也许。但它们总是很快消失。我有想法？不。赛斯，没有你和我讨论，那只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
    “所以你要想用那些什么光芒的屁话拒绝跟我当朋友……”
    伊登看着赛斯的眼神不再温和。它变得很锋锐，带着超越年龄的洞察和犀利。
    “我绝不接受。”
    一股颤抖之流窜过他的全身。几周来，赛斯第一次觉得胸口无比轻盈。
    他很难过、又很生气，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呢喃：这就是我喜欢的虫。他很棒。真的很棒。
    赛斯用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肋骨下方。
    伊登永远能破掉那些迷雾，切入核心，直捣真相。无数次，他被伊登用这种简洁明了的方式拯救过。
    而现在，又一次，在他以为一切都追悔莫及、一切都无法挽回时，伊登转身，再次朝他伸出了手，将他从鬼打墙的漩涡中拖了出来。
    “赛斯，我跟你讲过我幼生期常做的那个梦吧。就是我雄父去世，雌父不理我的那个梦。”
    “在梦里，我拼了命地去学习，参加各种社团和竞赛，就连假期也不敢休息。我做了很多很多，只是想让他回头看看我，让他说我很棒。但是他没有。”
    “我很难过很无助。但梦醒之后，我可以很快平复下来。因为我知道，我不孤单。”
    “不管我雌父是不是那样，你都在我身边。不管我得了什么奖，完成了什么目标，你都会真心替我开心。”
    “很多时候我想放弃，都是想着你，我才坚持了下来。”
    “赛斯，我想让你为我骄傲。”
    伊登说不下去了，因为赛斯猛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伊登顺势将额头贴过去。他直直地看着赛斯，然后轻轻推开雌虫的手。
    两虫湿热的气息拂出、又交错在一起。
    “我说过，你对我很重要。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说很多很多遍。”
    “赛斯对伊登很重要，赛斯对伊登很重要，赛斯对伊登很重要……”
    伊登静静地看着赛斯，用一种非常、非常轻柔的语调重复着。他的语速不快也不慢，咬字很清晰，因为他想让赛斯感受到他的认真。
    如果说他之前错过了拔除那根刺的最佳时机，所以才导致了赛斯前所未有的爆发。那么今后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了。
    他保证。
    “赛斯对伊登很重要，赛斯对伊登很重——！”
    赛斯猛地倾身。他用颤抖的手指掐住伊登的后颈，歪头咬住了伊登的嘴唇。
    伊登感觉自己被一只饥饿到极点的野兽撕咬。他们四唇相贴。
    赛斯的吻湿润深沉、贪婪急切。他有力的手臂、身后的廊柱以及伊登心中的渴望组成了将他=雄虫困缚原地的牢笼。他瘫靠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任赛斯的舌头在他口腔里入侵、扫荡和掠夺。
    淡淡的血腥味在他们交缠的唇齿间弥漫。伊登感到他被火焰包围。他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模糊的意识到他在喘息。
    “赛、赛斯……”伊登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那真的是他发出来的吗？
    一切戛然而止。亲吻停住了。赛斯放开他，他脸上泛着红，胸口起伏着，紫灰色的眼睛里正弥漫着一场激烈的风暴。
    “不……”他低喃。
    伊登什么也没有说。他唯一的动作就是抬手揽上赛斯的后脑勺。他将手指陷进雌虫浓密的黑发里，使劲一扯，迫使赛斯别开的脸又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