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按住了池秋的肩膀,什么话都不说了。他抓着池秋的肩膀不敢用力,也不敢松手。
他怕一松手,池秋就走了。
在真相面前,陆鸣的谎言不堪一击,所以他不得不承认。可现在,他却后悔承认。向来心思缜密的他,在这个时刻,除了心疼便是内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看着池秋哭,他的心就胀得难受。
池秋的声音沙哑:“松手。”
陆鸣没动。
池秋抬起头,收起了哭泣的行为。他开始变得冰冷,纹丝不动地看着陆鸣,他眼中那把炙热的火熄灭了,一丝火星子都没有留下。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池秋连声线都没有再沾染着哭音,陆鸣还是抓着他的肩膀。
池秋微声:“陆鸣,松手,我很累。”
“拜托你。”
陆鸣不得已,缓缓地松开了手。和池秋来时一样,陆鸣的手正在微微发着抖。他克制地按住自己的右手,呼吸沉重,一着急:“别走!”
池秋听不到陆鸣语气中的改变了,他无动于衷地推开了他。
陆鸣低着头,脑袋发麻,焦渴地握住池秋的手,重复道:“别走……”
池秋驻足不动,但他或许不知道自己冰冷的神情正在刮着陆鸣那颗逐渐复苏的心脏。陆鸣迟钝,极力思忖下,他挽留池秋的语句显得十分可笑。
随着他快要胀裂的心脏,陆鸣难受地咬紧了后槽牙,艰难地说:“在这段婚姻里,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我们会——”
白头偕老。
这未出口的四个字,被池秋一记打断:“我不需要。”
不是每个人都能尽情沉溺在虚假的爱情中,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怜悯的感情。池秋渴望爱,却不是一个乞丐。
他本来不想说的:“陆鸣,你既然调查过我,就应该知道,整整十年,我都忘不掉你。你对我来说,就像是天上的一颗星星那样珍贵。”
陆鸣的额前渗出一丝冷汗。
池秋木讷地失了神色,他说:“哪怕你对我说明来意……我未必不肯帮你,未必不肯和你演一场戏。”
“我这么喜欢你,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帮你。”
帮你复仇,帮你完成心愿。如若一开始就是袒裎相对,池秋一定会帮他。
“陆鸣,你何必要骗我呢?”
现在一切都迟了。
陆鸣整颗心在绞痛,痛到面部表情不由自主地开始扭曲,微微抽搐。他偏过头,想把自己的不自然掩藏住。他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口腥甜的血,连咳嗽都无法尽情畅意。
他别过身,背对了池秋。
卧室门外,传来季宴琛的声音。
池秋进来太久了,季宴琛在外面越等越焦急,实在是坐不住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想着先进来再说。结果一到他们卧室,就不凑巧地撞见这一幕。
池秋像是换了一个人,曾经温柔到连半个狠字都说不出口的人,如今冷眼地看着犹如石头般沉闷不语的陆鸣,字字凌冽:“其实你这种人,和谁结婚都无所谓。只是因为我看不见,于你而言最方便,对吗?”
除开池秋长得像极了自己外公以外,还有一点便是陆鸣的情感冷漠症只能欺骗到池秋这样的瞎子作伴。
换作池夏,抑或是任何眼睛正常一个人,都无法忍受他那堪比冰山的冷漠。五年的婚期很有可能根本走不到尽头,功亏一篑。
所以池秋可以想象到,陆鸣在得知他没有复明时,该会有多高兴。
所以池秋也能够理解了,陆鸣为什么会一口拒绝陆奉申的好意。
他只有作为一个瞎子,才能待在陆鸣的身边。
话说到这里,池秋的意思全然表达透彻,字字诛心。陆鸣不由得佝偻起背脊,寸步难移,他站不住了,无力地坐在了床沿。他张了口,又闭上,反复多次。
他无法反驳,因为事实确如池秋所说的那样。
而一次次的无言以对,消磨着池秋最后的耐心。
“可是陆鸣你知道吗?你会骗我,我也会骗你。”
池秋无声地笑了笑,看似“得意报复”,倒不如说是伤心至千疮百孔。池秋没想到,最后他居然会用这种方式,将自己的秘密告知陆鸣:“我的右眼很早就复明了,你的每一次敷衍,我都能看见。”
“……”陆鸣面色越发苍白,一双眼充血,他用力捂住了它们。
池秋还在喋喋不休,仿佛这是他和陆鸣最后一次说话般:“我以前总觉得,是我太贪心了。你的病情不允许你有太多的感情去爱我,你的工作也不允许你有太多的精力去陪伴我。所以只要你稍稍为我做一点什么,我总能很高兴,觉得自己很幸福。”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陆鸣的极刑。
陆鸣被这几句话死死定格在了原地。
而见着无话可说的陆鸣,池秋大抵也快无话可说了:“你也觉得我很可笑吧?”他垂下眼帘,想故作狠心,却说不下去了。
季宴琛赶紧上前,愤愤地环住了池秋的肩膀:“别说了,我们走,他这种人值得你说个屁!”
池秋摇摇头,再次朝陆鸣看去。
面前的陆鸣不仅只字不言,他甚至喘着粗气,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痛苦万分。他的汗一点一滴地落下来,和眼泪一样,打湿了地毯。
池秋知道他犯病了,可这次,池秋没有上前抱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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