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裴系青身上还有几分内向腼腆,因为知道自己是个外人,所以在他们家时经常会有一些手足无措的小动作。
即使他现在很后悔,但还是没有办法改变自己曾经做过的许多事。
他小时候讨厌裴系青,故意捉弄他,排斥他,并一次次的向他强调:“这里不是你家,你什么时候走?”
他相信裴系青能够察觉得出自己的恶意,所以满意的看到对方在一次又一次的消磨中逐渐变得缄默,隐忍,透明。
他很得意,觉得单方面赢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
但是这种幼稚行为久久没有得到另一方的挑明和反抗,所以没过多久他便失去了“斗志”,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以至于慢慢的接受了家中多了一个透明人的现实,不在故意事事针对他。
他真正产生想要亲近裴系青的这个想法,还是在他十三岁那年。
当熊孩子撞上青春期,摩擦出无法管束的顽劣来,他不听裴三良的话,不听林春丽的话,觉得老子天下第一无敌,没人能治得了他,那怕裴三良抽他抽断了三根七匹狼,但他依然像头驴一样到处发脾气尥蹶子,哭完之后眼泪一抹又是一条好汉。
而那次他拿着新到手的弹弓在家里上蹿下跳,用捡来的小石头当弹丸打破了家里的电视屏幕,裴三良回家后发了好大的一通火,骂的特别凶,把他按在凳子上抽,抽得他手臂肩背青红青紫的。
那时年纪小可硬气得很,被打的时候半声不坑,只用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裴三良,结果裴三良看了更来火,换了竹条抽,竹条抽起来钻心的疼,他终于哭了,一边哭一边胡乱挥动手脚的挣扎,裴三良一时没按住他,让他一边哭一边跑了出去。
裴三良那时候没管,只当他发脾气不愿意回家,在外面饿一顿晚上就会巴巴的跑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那时候他跑出去之后一直到晚上都没回来,让林春丽做好饭在家里急得团团转,夫妻俩又是大吵一架。
从七点等到晚上十点,确定他不是真的赌气不回来,裴三良终于坐不住了,招呼了几个亲戚在夜晚里打手电到处找,找进山里去。
那时的他确实是赌气往山里跑,他知道裴三良最近真正考虑要在山里建一座农庄,觉得自己可以到那里去一个人待一会儿。然而他却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对山里的地势根本不熟悉,跑出去很远以后才猛然发觉自己根本不认识回家的路,心神一慌马上扭头顺着来时的小路往回走,却因为走错道而越走越远了。
直到天气慢慢暗下来,他已经快要看不清路了,恼怒散去,余下的只有恐慌,他在山里面放声大哭,却没有任何人能听得到。
那时候他觉得真的可能真的要在山里面待一辈子了,整个人都被恐惧淹没,被林子里各种动物的怪叫声吓得魂不附体,到后面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出声了,瑟瑟发抖的蹲下来抱着自己小声呜咽。
一个半大的孩子,凭着一腔愤怒一股脑的往山里面冲,冲到认不识路了,这才后怕的想要往回赶,摔了跤,滚下山坡,头晕脑胀的爬回来,结果一直待到天色黑了,林子寂静,伸手不见五指,他都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没有月光,天上连星星都没有,荒野山林里别说看路,甚至有东西走到自己跟前来了也不会察觉半分,那是流水似的,令人窒息的漆黑,仿佛整个世界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无力到绝望,只能瑟瑟发抖的把自己抱成一团,偏偏脑子里还在无缝切换自己看过的恐怖电影中最吓人的镜头。
他哭到失语,被自己吓呆了,在小路上抖成一团,碰到旁边的任何一点点草叶都能让他被吓到崩溃。
裴系青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跑的最远,搜的地方最多,举着手电一下子便照到了裴嘉骏身上,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天神。
裴嘉骏扑上去抱着他的腰嚎啕大哭。
裴系青摸上他的头,说了一句:“没事,我带你回去。”
他便是在那时候改口管他叫哥的。
他被带回去后众人都一哄而上的围上来,嘘寒问暖,裴三良面色尴尬,林春丽哭哭啼啼,只有他看到了裴系青身上同样有走路摔出来的伤口,却只是默默退至众人身后。
他也是那时候才惊觉,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对裴系青的偏见。
隔壁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裴嘉骏低头看看自己写了一半的题,走到隔壁去敲门,却不敢探入:“哥,你怎么了?”
门里传来裴系青平静的声音,“没事,不小心打碎了水杯。”
裴嘉骏还想再说什么,但听到房间里的死寂,他还是放下手回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想把冰箱里的蛋糕翻出来吃,但是又实在太晚了,折腾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导致裴嘉骏晚上做了一个梦。
——
裴三良和裴系青忙农庄的事情去了,林春丽去亲戚家串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家。
燥热的夏天似乎总是伴随着蝉鸣,院子里晒出来的床单在随着热风轻轻摇摆,屋外头的阳光很足,足到让人不想出门。
他听到有人回家的声音,脚步匆匆,用惯性将大门带上,很快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隔壁的房间,是裴系青在乱翻什么,混合着玻璃杯倒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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