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道歉,”少年眼角带笑,跟着上前一步,抬手搂住他,身体相贴,也自然没有遗漏尚未偃旗息鼓的某处,“哥,你知道我是故意的……以你喜欢的方式亲我,你没有做错什么。”
似乎有哪里不对。秦殊眉头微蹙,正欲反驳,静默依旧的耳机却突然一阵嘈杂,似乎夹杂着他的名字,其中孟麒的声音格外刺耳,甚至前所未有地爆了句粗:“姓秦的你他妈居然连我都瞒!”
秦殊茫然,听着不远处观众席同样爆炸的惊呼,低头看向身上的人,直觉对方笑得意味深长,和眼下的情况脱不了干系:“你干什么了……”
“也没什么,”林芜环住他的脖颈,调戏似的用那枚袖扣蹭他,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得逞的狐狸,“找学计算机的同学帮忙,刷了几条弹幕——数量比较多,现在才轮到我。”
弹幕的内容大约能想见,在关心自己的形象与工作职责之间,秦殊稍一犹豫,还是选择了后者:“……几条?”
“九十九条。”始作俑者对上他的视线,毫无愧意,反倒颇有些沾沾自喜。
九十九条弹幕,夹在那飞速滚动的几千条留言里,其实也不过“霸屏”五六秒。
然而那霸屏的内容太过震撼人心,仅仅几秒的时间,足以让全场气氛高涨至顶点。
林芜的朋友很上道,将他要发的话放在中间,上下打了恰到好处的空行,让最终呈现出的效果变成整个屏幕只有那两句话,也并不受切换的影响,简单的字句静止在屏幕正中,仿佛连时间都一并凝固了。
——有男朋友了。
——秦殊,我爱你。
他的微信名改成了原名,中文,清晰明了的“林芜”二字,指向明确,甚至不给人曲解的余地。
“其实想过发点儿别的,情诗之类的,”一跃成为舆论中心的人撑着下巴,和被迫陷入舆论的人并肩坐在地下车库的楼梯上,语气认真得煞有介事,“不过我给你写了那么多情书,能想到的话也都用得差不多了,这次索性简单一点……反正也不是给你看的。”
什么成熟收敛,什么低调处事,他终究还是想多了。
秦殊把喋喋不休的耳机摘了,和相机放在一起,毫无障碍地选择了暂时停工,不去掺和众人满世界找他的激情——愧疚未散,又受到了更为直白的冲击,此刻他反而平静下来,懒得算无遗策控制精准了。
CPU都烧了,还精准什么精准。
“小芜。”
他很少不连名带姓地称呼别人,对林芜也不例外,突然叫得这么亲昵,连当事人都有些受宠若惊:“怎么啦?”
“抽奖活动是不计重复留言的,”秦殊轻声道,“刷屏会被取消资格。”
林芜似乎愣了一下,随后轻笑出声:“嗯,我不是为了抽奖。”
“我明天还要面试你……如果被他们起哄,我就提前出去。”
四下昏暗,林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侧颜轮廓清晰,和平时一样好看:“哥,怎么突然说这些……”
谁知道呢。
秦殊撑着额头,闻言一怔,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也跟着不明不白地笑起来——恰好有车开过,灯光一晃,短暂照亮他的神情,那一点意味不明的、像无奈又不尽然的笑意就猝然撞进了林芜眼底。
晨光熹微,月色倾泻,也不过如此。
“小芜,”他听见秦殊轻声喟叹,“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他就狠狠怔住了。
关于秦殊的记忆漫长而清晰,是他珍藏于心的宝物,贯穿了他全部的童年、少年与青年时期,似乎从记事那天起,秦殊这个名字就占据了他生活的绝大部分,是他相片集里最殊胜完满的景致。
他印象里的秦殊,总是优秀得近于完美,待人接物滴水不漏,能以最温和的方式达到目的,从来不会动摇,也从来不会犯错,仿佛只要他站在那里,周遭的一切就将随之沉静下来,成为他的附庸。
他站在那里,他就是答案。
而现在答案本身居然动摇了,就这么低着头,无可奈何地笑着,问了他一个罕见的、近于无解的问题。
林芜不是傻子,在他哥面前撒娇讨宠是一回事,凭一己之力两国来回折腾、朋友遍地开花的人精,又哪里会听不懂他话里的情绪——只是同样的情绪,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或许能安安稳稳接下,给予对方满意的回复,而落到秦殊身上,他就只能像只被人宠惯了又一朝失宠的家养狐狸那样,无所适从,惊慌失措。
“哥……”小狐狸的声音软下来,没了以往恃宠而骄的狡黠,可怜巴巴,近于央求。
“没事,”在探知情绪这件事上,秦殊永远是胜他一筹的,还没等他说出什么辩解的话来,便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如常温柔,“我不生气,只是有时候会想,如果哪天局面彻底无法控制,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喜欢上这么一个爱意扭曲、表里不一的怪物,后悔遇人不淑。
这次林芜沉默了很久,久到秦殊都以为他心情低落,打算说些什么转移话题,他才冷不丁开口:“哥,我一直以为,你是不知道……”
他顿了顿,忍不住笑出来,第一次理解了何为拨云见日,抑或久旱逢甘霖:“原来你知道啊。”
秦殊一怔:“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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