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是屠户这辈子才投这么个胎,实在是晦气。
张训皱着眉听张诚说了半晌,回话不多,陈林虎也没太听清,靠在墙上等着电话结束。
“知道了,我再想想。”张训终于撂下句话作为结束,没给张诚回答的时间就挂断了。
手机塞回兜里,张训脸上的厌烦和茫然却还没消除,陈林虎也没多问,只把衣服提起来,拉了拉他的手:“吃饭还是回家?”
“回家”这个词,自从来了宝象后好像就有了真实的意义,不再是一个空壳。
张训听到“家”就想到老家属院儿,皱着的眉头松开,呼出口气:“先吃点儿东西,刚你不喊饿吗?”
购物中心的小吃街人挤人,周六日都拖家带口地出来玩。
陈林虎和张训选了家环境相对好些的店,坐下后灌了几口水,张训点了几道口味淡些的菜,等服务员走了才开口:“我妈过两天手术,有风险,这段时间跟疯了似的又哭又闹的,张诚跟他老婆都得留医院伺候,我爸就觉得是他俩照顾的不好我妈才这样,整天吵,张诚他老婆还怀着孕呢。”
趁早离婚算了。陈林虎没什么感情地想,在张训面前向来没遮没拦,开口就说:“谁嫁他家就是倒了霉。”
“哎哎,”张训用筷子敲敲他的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后悔了这是?”
陈林虎才反应过来,顿了顿,绷着脸找补:“咱俩不算,非要轮这个,也得算你嫁——”
“停!”张训打住他话头,“牙酸了!”
陈林虎抿着嘴唇卷出个浅浅的笑意,张训都没意识到自己没否认。
“那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陈林虎说,“你又不是主刀医生。”
张训笑得有些无奈:“说我妈做梦都喊着我名字,想让我回去看看她。好像都有点儿魔怔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陈林虎嗤笑,“迟来的母爱?”
张训对陈林虎这种没大没小的态度已经免疫了,也知道是心疼自己:“母爱没感觉到,不正常倒是挺明显的,我跟张诚说干脆送去做个心理治疗什么的算了,省的见天儿喊我名字,跟喊魂似的。”
菜上了两碟,都是陈林虎爱吃的,这会儿却只觉得膈应:“你想回去?”
“之前也说了,等张诚结完婚找时间回去一趟,刚好也把我以前放家里的东西拿一拿,”张训夹了一筷子菜到陈林虎碗里,“张诚给我打电话也是这意思,他跟我商量,趁我爸体检不在家那天去家里把之前存了稿子的电脑和车弄走,顺道去医院看一眼我妈就行,他也算是应付过去了。”
陈林虎知道张诚这也算是在帮着张训跟他俩的爹错时间,但心里还是不舒服:“行,那我跟你一起去。”
“行个屁,”张训放下筷子,半是好笑半是认真道,“我去的那天你还在你妈婚礼上呢。这边儿的烂摊子你就别管了,咱俩一开始不就说好了吗,各管各家的事儿。”
陈林虎阴着脸不吭声,浑身都写着不愿意。
张训扫了眼周围,在桌上握着他的手,低声道:“我都多大人了,你觉得我还能出什么事儿?”
其实陈林虎对张训也算看明白了些,如果躺病床上的是他爸,张训估计连电话都不会接,但换成他妈,张训就有点儿含糊了。
这种含糊建立在岌岌可危的那一点亲情上,建立在张训因为缺失家庭而产生的一些期盼上,虽然他自己也觉得可笑,但人的本能是渴望被爱,哪怕这个爱来得迟,比水果味饮料里的果汁含量都稀薄,甚至可能是内疚居多的,那也比一丁点都没有要强。
张训内心深处是不觉得自己跟他妈还能有多少母子情谊,但对比一下跟他爸的父子情,张训可能还是没能太狠下心斩断这并不牢靠的血缘线,就像他跟张诚之间无声的互相妥协,放过彼此一样,他是希望自己和母亲也能彼此放过。
这趟回去,张训是做了见最后一面的打算的。
“以后就各走各的路了,”张训说,手指在陈林虎的虎口无意识地磨蹭着,软了点儿语气道,“你怎么又来劲儿气上了,真没事儿,别操心了,行吗虎子?”
陈林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张训,眼神很有些奇妙。
“看什么?”张训莫名其妙。
“看你,”陈林虎说了句废话,没等张训嘲笑,就又接了句,“看你跟我撒娇。”
可能是呆的久了,心也踏实了,以前的事儿逐渐抛诸脑后,剩下的看到的都是眼前的人,想的都是往后的路,张训在自己全无察觉的时候褪去了些许端在外的成熟斯文,露出点儿柔软幼稚的内里。
谈恋爱本来就是相互惯着才能感觉到喜悦的事儿,被惯得动不动上嘴啃黑天混地缠着人胡来的是陈林虎,但被惯着的也不止他一人,张训难免也沾了些陈林虎的幼稚。
张老师的老脸差点儿没熟,故作镇定地开口:“没有。”
“再像刚才那么跟我说话试试,”陈林虎反手握住他,胸口热扑扑的直熏得他眯眼,“训哥。”
张训感觉自己好像一点点在座位上缩小,缩成红彤彤的一团,趴在了餐桌上。
但撒娇这种事儿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尝甜头。
陈林虎折腾着张训说了一晚上,才算心满意足。
俩人各管各家的日子很快就到,因为林红玉结婚的城市跟张训家里的城市不算太远,俩人干脆买的是差不多时候的高铁票,陈林虎把张训送上车,自己等了没多久也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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